谢钰手握冰轮剑,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是一双有力而优雅的手。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凸起,好似一道道叶脉。云生镖局自家的镖师上场时,擂台上下的人都沸腾了。没上场的各家镖师都摩拳擦掌,想到能从一介寻常镖师一跃而成镖局的姑爷,无异于士人平步青云,谁能不动心呢?谢钰抿起嘴唇,冷冷地看着擂台上的打斗。日光倾泻在他俊美的轮廓上,泛着玉石一般柔润的光晕。如果说之前的擂台都是小打小闹,那在这群刀尖舔血的镖师上场后,空气中的火药味就上了几个台阶。李明琅都忍不住开口调停:“注意点啊,点到为止!真把人打成重伤,台下还有一群县衙的人等着呢,现抓现逮,方便得很!”最终留在场上的是张镖头麾下的一位乙等镖师,与谢钰在云生镖局的地位相当。镖师姓吕,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也算是五官端正,正气凛然。他善使一对双刀,已经赢下九场,差最后一场就能成为今日比武招亲的胜者。若是三日后,再上场他还能守住擂台的话,那么就能在众人祝福下抱得美人归。谢钰站在屋脊上,长身玉立,清雅高华,一身白衣在风中猎猎。他入云生镖局不久,跟这姓吕的镖师谈不上熟悉,但看那人一双虎目,就没来由地不顺眼。吕镖师向四方抱拳,双刀背在身后。方才的九场车轮战,他一滴汗都没流。此人虽人高马大但风度翩翩,出刀都仅用刀背,只将人踢下擂台,没下死手。在场众人无不为这般英雄豪杰的作风心折。也有些人不服气:“云生镖局不是还有个谢镖师么?听说他剑法超凡绝伦,堪称武林高手,还跟李镖头有点什么……他为何不来?”“还能为什么?谢镖师和李当家的传言,一听就是你们瞎扯淡!”蓦然间,一道素白的身影飘然而至。白衣凛冽,衣冠胜雪。满场阙静,针落无声。铮,长剑出鞘,宛若冰轮。只听那人笑音温和,从容不迫。“云生镖局乙等镖师谢钰,求娶当家李明琅。”长剑如虹福满楼前门庭若市,谢钰话音未落已是热火朝天。云湘城百姓多少听说过,李明琅身边有一位谢少侠,面如冠玉,风雅高洁,和李镖头关系亲密,一入镖局就被擢升为乙等镖师。先前他们还在琢磨,李镖头要招赘,直接招他不就得了,也算郎才女貌。可等擂台开场后,谢钰又半天不见人影,这才有许多自负拳脚之人纷纷下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吕镖师胜了九场才来。谢少侠胜之不武啊!”“呸,你懂什么?谢少侠这叫压轴出场。”擂台对面的茶楼上,有未出阁的小姐们临窗看戏,见到谢钰皆是面色绯红,一双双玉手绞着帕子。“这谢少侠若是不敌吕镖师,恐怕也没脸在云生镖局待下去,欸。”一位妙龄少女细眉似颦非蹙。一旁香槟粉腮的姑娘啐她一口:“然后呢?正好叫你爹去招他为婿?美得你!”周围的沸反盈天,台上的谢钰仿若未闻,只淡定地问道:“吕镖师,是否要歇上一盏茶的时间?”吕镖师一双虎目浓眉,凝神看了谢钰一眼,须臾后抱拳道:“谢少侠仗义,那就容我去喝一盏茶,也好做足准备。”“客气。”谢钰冷然道。福满楼的小厮阿都手脚麻利地送上一壶冷茶和一张座椅,吕镖师大马金刀地坐在场边,与谢钰隔着擂台遥遥相对。冰轮剑的剑尖抵在擂台上,谢钰闭目凝神,他的鼻梁挺直,眉目分明,俊美如仙,白衣无风自动。更胜一筹的是他出尘的气质,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又对胜利志在必得。这是身处高位日久才能酝酿出的胆识和气魄,在云湘城这小城一隅,宛如明珠蒙尘。比斗尚未开始,吕镖师的气势就莫名矮了谢钰一头。他掰动指甲,发出咔咔的脆响,再看一眼二楼雅座上倚窗凭栏的李明琅,红衣少女巧笑倩兮,令人不敢逼视。赢下这一局,才有可能抱得美人归。“谢少侠,谢少侠!”有人在耳畔呼喊。谢钰偏头,看到满头大汗的阿都,福满楼这几日人流如织,可把他忙坏了。“有事找我?”谢钰疑惑。阿都送来一碗茶,谢钰接过,剑眉一挑,在茶碗底部摸到一张字条。阿都挠着后脑勺下去了,谢钰边喝茶,边借着衣袖展开字条,却见到一串笔走龙蛇与闺阁女儿的娟秀丝毫不搭边的字迹。“家中清贫,唯有穿鱼聘狸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