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琅环视一圈,看到几个人眼睛跟轱辘似的瞎转,但大多数人都垂头耷脑的,看着畏畏缩缩。“还有一句,是手脚干净。如果有人被我知道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就不要怪我李明琅不客气。”她取下挂在腰间的金乌弩,又道:“此弩名为金乌,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二十步内箭无虚发。若是主家的货物少了一分一毫,我就拿这弩废了你们的手。”人群猝然一静。张镖头怔怔地看着那艳红的金乌弩,林师爷捋一捋长须。新来的乞儿地痞们交头接耳,有人恐惧,却也有人没把李明琅的话当回事。“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明琅扬声问。“哈哈,有的,有的!”一个细眯眼,面色蜡黄,满脸油滑的闲汉举起手,“东家,您也要跟咱们这些人一块做事么?没见着您,我没力气,只是您细皮嫩肉的,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呐?”闲汉身边几人都嬉笑出声,推推搡搡的,还有人吹起了口哨。李明琅却是不恼。她从小姿色过人,这种人她见得多了,把二两肉悬在脑袋上招摇过市,遇到未出阁的姑娘就调笑,遇到妇人婆子就污言秽语。滚刀肉似的,一条烂命,也不怕被人打回去。“我正缺一个人来杀鸡儆猴,你倒配合得紧,自个儿跳出来了。”李明琅轻笑,举起金乌弩,侧过身,眯上右眼。金乌弩的望山山坳处正对那群嘻嘻哈哈的流氓匹夫,李明琅满意地看到他们脸色一僵,准心移到哪,哪的人就矮下身子。肩头忽地一沉,李明琅身形一顿,看向点在她肩膀上的一柄白色剑鞘。有人温温柔柔地说:“当家的,大可不必。”她不满地抬起头,瞪一眼长剑的主人:“谢钰,你在教我做事?”“不敢。”谢钰的笑容纯善,淡定温和,“只是不想让这种小事脏了当家的手。”李明琅瞥一眼他:“哦?你想怎么做?”“割了他们的舌头,剁了他们的手脚……”谢钰生得清爽俊朗,饶是说着吓人的话,眉梢眼角依然含笑,他垂眸看向一脸震惊的李明琅,“在下当然不会那么心狠手辣,只是让他们吃点教训罢了。”话毕,谢钰踩着张镖头手边的茶几一跃而起,白衣纷飞,腰间鸦青墨带随风飘摇。张镖头骂骂咧咧地护住差点摔落的瓜果盘子,李明琅收回金乌弩,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钰的背影。下一刻,几个张口不干不净的流氓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谢钰剑未出鞘,单单用朴素的剑鞘敲在关节处,就叫人捂住胳膊腿惨叫。谢钰食指抵在唇边,说道:“小点声,别污了当家的耳朵。”随后,谢钰以长剑一挑,把四五个流氓痞子挨个挑出墙外。少说也有十几步远,一个人有两个麻袋沉,也不知他看着清瘦,哪来那么大力气。云生镖局院内噤若寒蝉,看向谢钰的目光无不充满恐惧。清脆的笑声打破寂静,众人打了个哆嗦,看着李明琅的眼神也愈发畏惧。“至于么?有那么可怕吗?”李明琅笑道,“只要记住方才的两句话,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们的。”那群刚来的乞儿闲汉们咽一口唾沫,腿钉在地上,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李明琅看他们怂了吧唧,鹑衣鹄面的样子,啧了一声,看向林师爷:“之前请您采买的衣服准备好了吗?”“都备好了。只是,您要的急,衣服的尺码可能不大适合。”林师爷抹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如今的大小姐早已不是他带着启蒙识字的小姑娘了。“那都是小事。”李明琅隔着斗篷,无意识地把玩金乌弩,“那就请您带人去给他们洗个热水澡,整理仪容,换上镖局的新衣裳。这粗布烂衫,蓬头垢面的,别生意没做成先结了仇。”林师爷起身,带领几个小厮,指挥人马把人带去镖局后院的浴房。今日他们不做别的,先把这些人几十年的污泥洗掉再说。张镖头抱着胳膊,鼻腔里哼了一声:“大小姐,我真的不懂您在想什么。”李明琅笑了笑,不欲与他争辩:“且看着就是。张镖头,一会儿等他们人出来,请您帮忙掌掌眼,挑几个五官清秀或忠厚老实的带队,以后方便接活。”她又从袖中掏出一支纸卷,递给张镖头:“等人挑完了,您再看看这个单子。”张镖头接过食指长的纸卷,迅速展开,很快便虎目大张,怔怔地看着李明琅:“小姐,这是……”“我爹书桌上放着的,应当是他早前接下,但尚未完成的镖。”李明琅说,“如今他人不在了,这一趟镖就交给你。”谢钰静静站在李明琅身后,闻言不禁看向张镖头,只见他捻着纸条的双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