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回再一给他诊脉,心中更是惊讶!这人看起来高高大大,外形甚至带着几分压迫力,叫人不敢小瞧,可一探他脉搏便会知道,他通身上下全是复杂难治的毛病,尤其是心神压抑导致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损害。如此以来,若是患者不配合治疗,只怕根本挨不了几年,受到个刺激便会猝死。陆回心中慨叹,他一向心善,下便开始琢磨此人该如何医治,在他眼中都已经不只是高热不退的毛病需要医治了。这一场针灸,陆回整整弄到了四更,中途叫人告诉马车里的兰娘,就说患者身上的病症复杂,大约需要很久的时间,让兰娘先回去。兰娘不放心,自然没有回去,一直在门口的马车里等。陆回在顾亭匀的四肢,额上,以及其他各处穴位均扎了银针,他不疾不徐,认真而又虔诚,深夜之中这样劳心劳力,难免有些疲惫,到最后的时候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好在顾亭匀热度渐渐退去,人似乎也睡得安稳了些,彰武忍不住拿了一块金子递给陆回:“您真是神医!我们大人许久未曾睡得这样安稳了。”陆回推辞,说用不了这样多药费,彰武便道这是赏银,陆回也瞧得出来此人地位不凡,最终收了下来,想着回头在施药的时候送出去,也是帮这位大人做好事了。临走之前,他又叮嘱彰武:“若是明日贵人醒来,您可否转告贵人,他身子还需调养,若是可以的话,在下愿意再为他调养几次。”彰武有些为难:“大夫,多谢您,我会转告我们大人的。”等陆回到了马车里,兰娘听到动静立即便醒来了,忍不住有些担忧:“师父,你的身子可承受得了?这大半夜的,您忙活了这样久。难道那贵客自己不曾带了大夫么?”陆回坐直,叹气,揉了揉她脑袋:“好了,回家吧。”第二日陆回多睡了会儿,到下午才把精气神儿养好,兰娘本以为他昨夜太累,去城外的计划就取消了可谁知道陆回却还是要去。“我们晚上去,在城外竹林那边的小屋子里睡一晚,明日晨起去采药,正好带你去看日出。”兰娘立即高兴了,城外山脚下的确有陆家之前特意准备的屋子,便是为了采药而建的。两人吃了午饭,又去医馆忙活了一会儿,这才简单带了衣裳,又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这才匆匆地朝城外赶去。此时太阳正往西去,算着时间等赶到竹林那边恰好天黑。兰娘心情极好,她最喜欢的便是去爬山采药了。每采到价值不菲的草药,总觉得人生又看到了希望。这一日顾亭匀也是到中午才转醒。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觉了,而彰武喜欢的简直如同过年了一般。阮家预备了精致的饭菜呈到顾亭匀的屋子里,彰武在旁边又提到昨夜的大夫。“大人,那大夫的确是有些本事,您今日睡了这样久,要么属下再请那大夫来给您调养几回?”顾亭匀恍若未闻,他手里拿着筷子,可并未夹菜,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菜。彰武见他如此,也不敢讲话了。过了一会儿,顾亭匀忽然把筷子放下了,他什么都没有吃,拿起来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而后声音出奇地平静。“本官今日做了个梦,很长的梦。”梦里,全是兰娘的笑声,她小时候追着自己喊匀哥,她长大后做在自己怀里喊匀哥,甚至梦到了那一次他们路过那个古镇,她蹲在河边放莲花灯,转头喊他匀哥。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他们站在了一处城墙上,她翻身掉了下去。她背对着大地,衣裙飘飘,她含着泪在笑。“匀哥,匀哥……”那城墙上风很大,他被眼泪糊住了眼,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顾亭匀起身:“本官要去城墙处走走,瞧瞧燕城如今的人物风情。”阮知府得了信之后立即跟了上来,城墙很高,站在上面俯视整个燕城,是最能看清楚燕城如今状况的地方。他心想,顾亭匀毕竟是朝廷重臣,只怕此次来也是想检查自己的政绩。虽然说二人现在也算是翁婿,但现实的差距摆在那里,他亦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跟在顾亭匀身侧,一一介绍燕城的发展。只是很快,阮知府就发现,顾亭匀不爱听这些。他穿着一身暗纹黑袍,眉眼中带了些不耐:“燕城如何,我看一眼便知道了,岳父大人,您不如给我讲讲阿兰小时候的事情。”天边落日熔金,阮知府回想起女儿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伤感。而顾亭匀站在城墙跟前往远处眺望,彩霞灿烂,铺满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