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娘淡淡说道:“崔嫂子,您若还是为了上回之事,那便罢了。”崔嫂子一拍巴掌,笑得热情:“这次可不是上回那个了!上回那个你没点头,我也就没答应,你不知道这次啊,是隔壁村的那个郑秀才托我来的!你不是喜欢读书人吗?这郑秀才虽然年纪大了些,也曾经有过一房娘子,可现在他说了,只要你愿意嫁过去,绝对真心待你!且郑家良田十几亩,不比你守着这顾家要好得太多?”兰娘冷了脸,她本身皮肤就白得宛如泛着冷光,眸子水润,可一生气的时候,那目光便如带了寒冰。“崔嫂子,您喜爱做媒是您的事情,可您明知道我是顾家的童养媳,将来是要嫁给顾亭匀的,为何三番五次地来为我说媒?难道是这般看不起我与顾亭匀么?一次两次我都好言好语地与您说明白了,可您仍旧这般,休要怪我不客气了!”她说着就要去拿扫帚撵人出去,崔嫂子慌了,立即抓住她手腕,纵然心里骂着小贱妇从小被人牙子卖来卖去没人要的东西,不就是生了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好张狂的!可嘴上还是笑着劝道:“哎呀,兰娘,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大家都是女子,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几年的米,难道还会害你?我当然知道你是顾家的童养媳,将来是要嫁给顾亭匀的,可这顾亭匀出去考试,到如今都没有回来,你也冷静些,认清现实吧!他若是没考上,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那定然是人不在了。但若是考上了,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那又怎么可能?我比你消息灵通,离咱们不远的一个县里的一个秀才先是考中了举人老爷,而后进京参加会试,没中,但人家好歹是举人,消息早八百年都传回老家了!顾亭匀若是考上了,怎么还没消息穿回来?”崔媒婆暗暗地观察着兰娘的脸色,但见那原本神色冰冷的秀美女孩儿神色之间慌乱起来,她心内忍不住得意。若非是为了郑秀才许下的五两银子,她才不会在这里跟兰娘掰扯!兰娘还没说话,崔媒婆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更何况了,咱们这方圆几百里,考上过举人老爷的有几个?但我给你数数看,哪一个也没有说回老家娶妻的!其中有一位赵大人,当初在老家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考上举人之后立即把亲事退了!”她的话被兰娘打断:“不会,匀哥与我不一样,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家只有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你休要胡说!”崔嫂子冷笑:“是么?可你知道一旦他们考中了功名之后,多少达官贵人巴不得把他们当场捉回家当女婿的?看榜之时有考生家人,亦有大把的未来岳丈呢,你长得是不错,放在咱们这乡野山村里算是个美人儿,可你想过没有,人家高门大院里的娇小姐那才叫真正的天仙!你给顾亭匀巴巴地做鞋子,自己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可你做出来的鞋,抵得上人家有钱人家用缎面做出来的鞋么?人家的千金小姐出手阔绰,父亲又能帮助女婿在仕途上前进,兰娘啊,你拿什么跟那些千金小姐比?我若是顾亭匀,我考中了,也决计不会巴巴地回来!”兰娘艰难地咽了下唾沫,身上莫名发冷,但依旧否认:“不,你不能这样污蔑匀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她比谁都了解顾亭匀,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考取功名,绝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娶高门大户的千金,而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崔嫂子见她情绪已经不对,心里满意极了,更为恶劣地说:“可他就是不要你了,这都一年半了啊!再怎么也该回来了呀!”兰娘气得不行,咬牙说道:“你离开我家!我告诉过你,不许你再来!”崔嫂子见她仍旧不开化,气得一甩袖子:“成!你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只是个童养媳无知村妇,那顾亭匀见了外头的世界,你就是等上一百年也等不到他了!”兰娘再也忍不住了,拿起了扫帚就要打,崔嫂子吓得落荒而逃。可这一日,兰娘却心情极差,她也没心情再做鞋子,愣愣地坐了半日,不断地回想起崔嫂子的话。时而担心匀哥是出什么事情了,时而又在想,难道匀哥真的不要自己了?不可能的,顾亭匀不是这样的人!兰娘逼着自己摒弃那些杂念,强行纳鞋底,可终究是有些心烦意乱,手上一个不慎扎得血珠子往外冒。最终,她放弃了,洗漱之后躺到了床上。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好饿。可是不吃晚餐的习惯已经持续了很久,她不是不想吃,而是仔细算过了,不吃晚饭也能强行睡着,睡着了也就感受不到饿了,这样的话第二天晨起再吃,还能剩下一顿饭的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