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一笑,递给女孩儿一颗话梅:“你乖乖的,很快就会好啦。”女孩儿含住酸甜的话梅,破涕为笑,而兰娘瞧着她鼓鼓的脸蛋,心中轻轻泛起涟漪。她其实曾经很想家,那几年被人牙子打得头昏脑涨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总是幻想爹娘来接自己回家,后来到了顾家才勉强忘记了那些伤痛。但人在这个世上,谁不想在亲生母亲的怀里撒娇呢?那是一种天生的,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对母亲的依恋。可实际上,她想她自己也不算是个好母亲。兰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如今已经对外说有喜了,十个月后,陆家便会多出来来一个孩子,那是陆家的希望,用来杜绝族亲抢财产的根基。虽然那孩子不会是自己真正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可她一定会把他当亲生的对待。那一定也是她的救赎,她会把自己未曾得到过的温柔与渴望尽数倾注到这个孩子的身上。穷极一生,她想要的便是安稳的一个家。给女孩儿开完药,兰娘便瞧见了出门给人诊治才回来的陆回。他把随身带着的药箱打开,从里头拿出来一块纸包递给了兰娘。“庆云楼的驴打滚,尝尝。”兰娘眼中透出惊喜:“师父,你跑那么远去买驴打滚吗?”糯米清甜,红豆沙绵软,吃起来十分解馋,兰娘眼睛都笑弯了。陆回只浅浅一笑:“不远,顺路罢了。”多绕几条路,换她这样开心的笑颜也是值得了。一个半月后,燕城街道被官差清理得通常无比,一列长长的车队被护卫簇拥着前行。其中最为华贵的那辆马车稳稳地停到了知府衙门的门口,车帘子被掀开,顾亭匀起身下来。阮知府诚惶诚恐,原本心中对顾亭匀些微的揣测与不满,在看到顾亭匀这个人时,瞬间都消遁了。他什么都不敢说,只觉得此人一头花白的发便让人十分忌惮,而那通身冷酷深沉的气度更教人不敢妄动,只消一眼,便能知道顾亭匀此人能走到如今,绝非是什么偶然。好在,顾亭匀开口之后,倒是也算随和,并不教人紧张。阮知府小心翼翼把顾亭匀引到前厅,着人奉上最好的茶。那顾大人漫不经心地碰了下茶碗盖子,便直接开口道:“阮知府,本官此行是有要事找你。你在三日之内,把燕城五十年内所有曾经丢失过孩子的人家名册递上来,最好是阮姓之人。”阮知府本身忐忑不安,听到这话瞬间一愣,眼中透出诧异与不安。而顾亭匀眼睛眯了起来,语气也有些冷了:“怎么,阮知府该不会是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办不到吧?”阮知府立即道:“顾大人,下官并非是办不到,而是,而是不知道顾大人为何要调查此事?燕城阮姓之人并不多,且皆都与下官有或远或近的族亲关系。实不相瞒,下官于二十多年前曾经丢失过一个女儿,当初为了找她,下官想尽办法,把燕城所有丢失过孩子的人家都问询了一遍,想着若是旁人家的孩子找回来了,我的孩子应当也有希望寻回……只可惜,下官的女儿始终没有任何消息。而据下官所知,燕城阮姓之人,唯有下官因着蠢钝才丢了孩子啊……”他说到最后,语气艰涩,那都是陈年往事,轻易不会提及,府上大多人都不知道,更别提燕城普通百姓了。顾亭匀死死地盯着他:“阮知府的女儿几岁丢的?可有什么信物,身上有无胎记?”阮知府似也察觉到了什么,胡子都在颤抖,直直地看着顾亭匀,答:“小女五岁走丢,身上戴了玉佩与银镯,她娘说她身上没有胎记,只锁骨处一颗红痣……”那颗红痣,顾亭匀记得,他们初次欢好,他每次一吻她锁骨上的红痣,她便会轻轻颤栗,小手忍不住抓他的肩膀。见顾亭匀面上什么表情也没,眸子深沉似藏着无数的情绪,阮知府扑通跪了下来。他一双沧桑的眼里是期待,是痛苦,是惊疑:“顾大人,您可是手上有什么消息?下官一家为了找小女,已经快家破人亡了!内人病了十几年,精神错乱,时常念叨着梦觉的名字,这些日子更像是要撑不住了似的……不知下官那苦命的女儿,是否还在世上,如今是何模样?是我们这对父母对不住她啊!”顾亭匀把他扶了起来,而后缓缓撩起来衣摆,跪在了阮知府的跟前。他努力藏住自己的悲痛,对着阮知府道:“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阮知府震惊到瞪大双眼,喘息了几下,这才惊疑不定地去扶顾亭匀,他着急地问:“顾大人……您?您是说,小女嫁给了您?那她,那她现在何处?有无同您一起来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