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就算给他一个安全无虞的环境,恐怕他也睡不好。
没有看书,没有睡觉。
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带皮鞘的刀后,喻词就在靠窗的沙发椅上坐下来,直着眼睛等鬼怪上门。
手里的刀还是梁少洵去新疆玩的时候,从维族人手里买的,因为执意要开刃,回来时坐不了飞机,很辛苦地坐了两天火车才回来,梁少洵自己手里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做工粗糙,远比不上军刀的精细锐利,可它有长度。
喻词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心里却翻腾得厉害。
他是喻家在本省本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老的一辈小心翼翼疼爱呵护的独苗,连着一大堆表姐表妹们对他的态度都和别人家的表亲不一样……这些家里的人,他爸妈,其他亲戚,要是谁知道他现在跑到宾馆里来开了一个房间,拿着刀子准备跟鬼拼命,恐怕会炸翻天。
说起来可悲又可笑,这是喻词第一次能够自己决定的事。
喻家很传统,尤其在喻词的爷爷喻忠国的面前,传统得不可思议。
过年的时候,无论在哪里,无论有什么事,所有人一定要聚集到老人面前。
问候长辈的次序不能乱,吃饭时候的座位不能乱,连筷子和菜的摆放也要一丝不苟,种种细节难以尽数。
也许平时在各自家里时都很随意,但只要在老人跟前,传统,就没有人敢坏。
如果只是这样,并没有什么,每年也只有几天而已,念着艺术学院的表姐也可以在那几天规规矩矩地把头发染黑,穿得严严实实地出现,然后在和表姐表妹们出去玩的时候恢复本性。
如果只是这样,喻词也做得到。
但他从小得到的待遇就不一样,不是比别人严格,而是……连他自己都不喜欢的过度宠溺。
家里在老人面前的规矩人人都要遵守,只除了他。
和表妹一起用手去拿碟子里的虾,有一群人急忙把虾去壳蘸醋递给他,表妹却被她的父母拉到屋外去打手。
喻词小时候为此很得意,后来明白到这其实是种负担,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他需要的,总有人提前给他,连做决定,也被人提前做了,还找不出可以反抗的理由,因为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喻词不无嘲讽地想到:这第一次做的决定果然很糟糕。
进房间以后,他就把全部灯打开了。
四星级的东方花园酒店,在他坐下两个小时后,居然坏了一盏灯。
这才是开始,跟着,坏了灯的卫生间里传出漏水的声音。
还来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