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沥蹲了下来,用带着安慰的语气对他说:“其实你爷爷呢,不能说是鬼,他有真身。通常亡魂都是没有真身的,有了真身便可以化形,就不能算鬼魂了。我初见你爷爷时,受了重伤,一时也没看出他是何物。直到第二天我恢复后,他与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我才看了个大概,他非人非鬼,或许是一件被炼化的法器。”
“法器?”韩拾一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
“没错。世间的法器种类数不胜数,通常来说,许多人炼化法器只用物件,在称心的物件上渡入法力驱动,那物件便可以施展出不同的能力。但在我们神界,数万年前有个顶级的法器高手,他能够将死魂渡入物件之中,使死魂拥有一副全新的身体,待死魂复生后,便会成为绝对忠诚于他的法器。”银沥目光飘远,似乎在回想曾经师父对他说过的话。
“拥有这种可怕能力的人,名字叫时闻雪。他造出来的‘法器’可以以假乱真,就算你有阴阳眼,但终究还是一介凡人,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时闻雪的名字一出,一旁的相宁终于有了些表情,显然他知道这号人物,但他没多嘴,而是继续听他们说。
“时闻雪?他是……”尽管韩拾一已经是见多识广的凡人了,但对于神界的事情他实在知之甚少。
“韩拾一,其实我一直猜想你七岁那年遇到的那位道长便是他。他在你身上……这个暂且不提。”银沥猛然想起,韩拾一身上有天书咒的事,还是尽量不要外传为好,“我想说的是,你当年的记忆一定被修改过。”
“而你的爷爷,也就是时闻雪留在你身边的法器,照你的说法他从未伤害过你,那我们可以大胆判断,他是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况且他的真身一直就在你家那栋楼的某处,默默守着这个家。”
“但你或许不知道,如果炼化法器的人不持续给法器渡入法力,那么法器也会渐渐衰弱,魂体迟早会脱离真身,他将再次成为一个游荡的亡魂。”银沥顿了顿,才继续说,“但经过炼化的亡魂会变得很脆弱,如果他不想灰飞烟灭,唯有一条路可选。”
韩拾一满脸的不可思议,但是他已经听懂了,声音微弱地开口:“阴阳路,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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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法器2
两人陷入沉默,银沥没有说话,而韩拾一则垂着头,别人都看不见他的神情。
但银沥猜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换成谁,都无法接受一个长期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并不是人这种事实,更何况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那件法器又跟了他整整十年的岁月,给过他实质的家庭温暖以及呵护,他怎么能忽略这些呢?
银沥站起身,拍了拍韩拾一的脑袋,轻声说:“行了,我们去找他吧。”说完便拉上韩拾一的小手掌,让他从地上起来。
手被银沥的掌心包裹的那一瞬,韩拾一愣了愣,他抬头木讷地看了银沥一眼,在看到对方挂在嘴角的浅笑时,韩拾一终于从无比消沉的情绪中清醒了些许,站起身呆呆地跟在银沥身后走,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且慢!”相宁又站了出来,拦住银沥的去路,“上神,你说的我大概明白了,可是我今日引渡的亡魂明明是方才出现过的鬼童,与你们提及的老人并无关系,你们是否弄错了?”
银沥随手一指地上:“这里那么多他这样的小孩,那魂主谁都不找,偏偏就找到了真主,这种情况你们还有疑问吗?”
早在银沥跟韩拾一解释亡魂法器的时候,相宁便给余下三个冒牌韩拾一催了眠,现在三个小孩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熟睡的模样很乖,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整蛊人时的凶相。
“这……”
“你要是不相信我,把鬼童找出来便一清二楚。”
相宁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朝韩拾一看了眼,略带迟疑地问道:“想必上神找那鬼童还有其他要事?”
“呵。”银沥觉得好笑,“有事又如何,你管得着吗?”
相宁连忙收起自己的武器,他并没有要跟银沥唱反调的意思:“我虽愚钝,但也不至于在太岁头上动土。银沥上神,我知道世上通晓阴阳之法的人并非只有时闻雪一人,在我面前就有一个……”
闻言,韩拾一猛地抬头看向银沥,眼中终于复燃了一些火光。
银沥眯起狭长的眉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神,同为死神,相宁只想提醒您一句,万事万物都要遵循阴阳法则,人死不能复生,亡魂不走阴阳路,将永世不得轮回。”
银沥又笑了笑:“多谢提醒,不过你多虑了。”
“如此便好……”相宁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他没想干吗啊。正当他开始反省自己疑心病重的时候,却听见银沥那边又补了一句:“我若真想干点什么,你也阻拦不了。”
相宁:“……”这人怎么这样!
韩拾一晃了晃银沥的手,小声道:“银沥哥,我们去找他吧。”
“嗯。”银沥抬头,对正摆着一张黑脸的相宁说,“麻烦这位仙君再施个定魂法,省得我们去找。”
相宁:“……”
当年还在神界时,相宁就听说过银沥上神这人性格恶劣,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就算他是一张没用的手纸,银沥也能变着花样将他物尽其用再丢掉。
一旁许久没说话的钱坤此刻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原本在他面前威风凛凛的死神相宁,此刻在银沥跟前竟比自己还要怂,他觉得自己今天来这一趟简直开眼了,什么鬼鬼怪怪都见了一遭,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