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您莫非忘了,当年事情捅出来,为了保您,老太太带着您跪在老爷面前苦苦哀求,说已经没了儿子,总不能连女儿也一起没了去。”宁嬷嬷一脸哀戚,语带轻讽:“老爷慈父之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应了老太太的求。”
“只是有一样,要姑奶奶您自个儿写了经过立了字据还按了手印儿,只说若是以后您安守妇道也就罢了,若是再心思不良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便开了族堂将那字据拿出来请族中长辈做主断个是非。姑奶奶莫非也忘了么?”
“不,娘,娘不是……”张罗氏盯着宁嬷嬷从衣襟里掏出的那张瞧着便已经是有些年头的信笺,身子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姑奶奶,老太太虽然告诉您已经烧了,却毕竟留了心。”宁嬷嬷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姑奶奶,您这些年做的,老太太都瞧在眼里,却想着当年的婚事是她与老爷做主,总是到了关口便又忍了回去。”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她处处维护您,最后却是您亲手要了她老人家的命。”
宁嬷嬷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泪痕,噗通一声跪在了堂下,冲着高坐的几位老爷子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才呜咽道:“姑奶奶伙同两位爷想在私下转了绣坊,结果这事儿中途出了岔子,被旁人以低价占了便宜。而且这事儿不知如何被大少爷知道了,所以大少爷回来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当场便叫了姑奶奶与两位爷过来问话,结果,结果……”
“结果姑奶奶与两位姑爷竟起了歹意,趁着端茶赔罪的功夫,给老太太下了药!”
“老奴被姑奶奶关在密室,还没来得及将我封口,好在五少爷领着郡守老爷过来查案,才将老奴救了出来。
宁嬷嬷是罗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她这话一出,顿时满堂轰然,指责怒骂铺天盖地的向着张罗氏以及她身边的两个庶弟砸了过去。
“仵作已经验过了,祖母的死因,是中毒。”
这时老四也从外头匆匆的赶了进来,站在老五身旁冲着一堂的人朗声说道:“郡守老爷说,罗家是大户,既然开了族堂,也该给我们家留几分颜面。”
“罗家的子孙,自有罗家处置。”坐在上头的山羊胡子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只是张罗氏已经出嫁,她的事情,我们罗家并不好干预。”
“况且,私通、谋害亲弟嫡母,这些罪名哪一样都不小。虽然我们罗家的脸面要紧,但这些已经不是我们开个族堂就能处置的了。”
“既然郡守老爷来了,那一切还是交给官府彻查吧。”
山羊胡子是个聪明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罗家兄弟自然是不想由族堂来处置了。
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岂是一个族堂能解决的?
人命关天啊!
……
“游街凌迟,不过犯下那样天理难容的罪过,这样的处罚也不算重。”老大坐在炕边,对歪在窗边绣嫁妆的陶盈轻声说道:“就在下个月初。”
“到时候咱们可以好好的去公公与婆婆的坟前祭拜了。”陶盈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最终长长的松了口气:“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终是能瞑目了。”
“罗家今儿一早又来人了?”陶盈停了停,突然似想起什么一般轻声开口:“这短短的半个月不到,罗家已经来了七八次了。大郎总得有个决断才是。”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样拖拖拉拉的可不是个办法。
直到老太太去世,一切都摊开了才知道,眼下罗家真的已经成了个空架子。
除了老太太手里已经被掏空得差不多的嫁妆,剩下账上的银子,竟不到二百两。
也难怪罗家那些个米虫如今会着急。
眼下她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的,有了庄子又得了铺子,再加上她又成了金家的义女,若是能够说动罗家老大回去承担祖业,那么罗家至少是不会短了银子花用的。
“我一早就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老大回答的很干脆:“他们再纠缠也是无用。”
拿自己的银子去填别人的窟窿,他脑子又没进水。
“这件事情,我今天进城的时候也已经对岳父说明了。”老大看了一眼陶盈,复又补充道:“明年参加秋闱后,我会进京城一趟,对京城里久不走动的叔伯将此事说个清楚。”
“大郎莫非想……”陶盈心中一动,面上已经忍不住的笑开了,可眉宇间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但是重立门户,可是不易呢。”
“所以我才想先求个功名,剩下的一切便好说了。”老大点了点头,只有有了地位,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
“对了,爹爹递信过来,希望我过两日可以回家一趟。”陶盈突然想起来,从针线篓子下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老大,有些犹豫道:“说是有事情商量,大郎你今儿过去的时候,爹爹可有说什么?”
“岳父说,希望我们的婚事,能够再缓一缓。”老大叹了口气,接过陶盈递上的书信并没有着急看,他抬头看着一脸愕然的陶盈,解释道:“他说希望可以等到明年秋闱之后。”
“我刚刚和几个弟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听岳父的安排。”老大深深的看了一眼陶盈,才又道:“不好委屈你。”
陶盈愣了愣,看着老大良久,才轻轻的笑了,不再说什么只垂下头去继续绣嫁妆。虽然早晚都是要办的,但若是他们有心,又何必逆着呢?
这样算一算时间就宽裕了,那么嫁妆的事情她便可以慢慢赶工了吧。
反正,日子还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