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轶记到今日。
昏暗牢房内,郑轶供证道?:“重?五百斤的铁门,极为庞大醒目,便是用?马车运输也走不远。必然就在京畿一带,多半藏于山中?。可以在临近村落的山脚隐蔽处细细搜寻。”
文吏如实记录在案,郑轶画押,如释重?负地躺下。
晏容时?将?供状缓缓卷起,意味不明地看了郑轶一眼,转身?离开牢房。
十一郎站在牢房外。
从头到尾听得清楚。
晏容时?把新录得的供状拿给十一郎看过,收入袖中?。
两人并肩走出牢房甬道?后,开始闲聊。
“十一郎,以你对官家的了解。你觉得这卷供状呈上御前,丢失二十余年的一仓精铁武器失而?复得,官家高兴之余,会不会赦免郑轶之罪?”
十一郎冷冷一哂:“递送上去,郑轶必死。”
“怎么说。”
“官家宅心仁厚,优待士人,厚待臣下,对郑轶多年信重?。但越是仁厚之人,越恨信重?之人的背叛。”
“新旧两起精铁武器失窃大案,令官家忧虑挂心多年。郑相身?为百官之首,早知失窃的一库仓武器下落,却长?达二十多年间一个字也未吐露。其人奸猾至此。正所谓——大佞似信,大奸似忠。这二十多年让官家回?想起来?,情何以堪。”
晏容时?:“原来?如此。供状递呈上去之后,以郑轶和盛富贵为首犯,再想想法子寻回?那仓武器,去年秋冬开始查办的武器失窃大案便可以结案了。”
十一郎赞同?。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黑暗牢狱,秋日阳光从头顶上方照耀下来?。
晏容时?停步想了想,又问:”如果盛富贵供认不讳,愿意供出那库仓武器的下落,有没有可能免死?”
这回?十一郎想了很久。“如果盛富贵老实供认、顺利寻回?那仓武器的话……官家大喜之下,倒有可能赦免死罪。”
晏容时?边走边细想了一阵。把袖中?新录的供状递给十一郎。
“劳烦你入趟宫,呈给官家罢。”
十一郎怔了下,接在手?里。“你不去?”
晏容时?说:“忙。”
十一郎停步瞪他?:“大理寺晏少卿,你忙什么事?忙得连重?案首犯的供状都不得空递呈御前?”
在十一郎的瞪视里,晏容时?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封面的礼单。
“今日八月三十,明日便入九月。小聘礼单至今未写全。”
十一郎:“……”
——
秋季南飞的大雁排成人字,展翅飞过湛蓝天空。汉水在大地蜿蜒奔流。
荆州地界入了冬。
应家三口人换上簇新厚实的冬袄,踩着初冬第一场薄雪,义母抱着阿织,应小满提着提盒,三人往临近的山头上步行。
“七郎呢?”
义母频频回?头:“怎么人还没来??京城来?的后生?,在咱们这块山沟沟里可别走丢了。”
“七郎温酒呢。”
应小满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我跟他?说,灶台的火我来?生?,他?只管温酒就好。他?非说爹在天上看着,第一回?去坟头敬酒,从头到尾的步骤须得他?独自来?做才显得心诚。心诚则灵。我教了他?一个早晨怎么生?火。”
义母倒是极为赞同?:“心诚则灵,是这个道?理。七郎对你爹心诚。”
应小满弯着眼笑?。
义父脾气固执。今天上坟的事,七郎大约心里也有几分不确定。担心义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晚上托梦给她,坚持要她继续找晏家报仇……
“等下去坟头上,跟爹把话说开吧。”
阿织走得慢,一家三口走到小山头中?段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便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