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梨花也好看。也是她特意从别处移栽过去的,犹记得去年春日,那梨花开的层层叠叠,将整个椒房殿给围在当中。可惜,全都付诸一炬。东风更猛了些,一瓣花突然停留在指尖,赵懿懿低头看了看,才问:“什么时候的事?”顿了顿,未见有人答,她便又问了一遍:“是什么时候的事?”顾祯垂目看她,神色间蕴了一片温柔,轻声回道:“朕知道你为何喜欢梨花后。”赵懿懿怔怔地看向窗外,出了许久的神,才低声说:“何必呢。”明知自己不喜欢他,又何必如此呢。不论是这些小事,还是为救她留下的伤痕,他都没主动开口说过。甚至是百般隐瞒。在顾祯身上,赵懿懿仿佛见着了从前的自己。总是千方百计地投其所好,也总是带了些小心翼翼和自卑。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时,也不知不觉的,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处。想将自己所拥有最好的东西,全都捧给对方,却又担心对方不要。她轻轻扬起头看他,眼底不知不觉的有些酸涩:“既然移栽过来了,怎的不告诉我?”“朕想着,等到花开的时候,给你个惊喜。”顾祯垂目往她,眼底一片温和,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庞上也布了些柔色,“你一直没过来,便耽搁到了今日。”心口酸酸胀胀的,赵懿懿蹙着两道蛾眉,却是不想再看他,遂别过脸说:“你不是说还有政事吗?怎么还在这儿。”听出她赶自己走的意思,顾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拿过木架子上的一件月白色披风,展开后轻轻抖了两下,披在她肩头处。那系带系好后,偏殿一时间空了下来。窗外鸟雀几声嘤啾,时而振翅欲飞,那风声亦是呼啸着拍打窗牖。她的心彻底乱了。赵懿懿一手按着心口,身子轻靠在了凭几上,此刻便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绪。也正是因此,才不敢看他。云竹悄无声息地斟了盏茶水,温声问:“娘娘可是困了?”赵懿懿摇了摇头:“没有,刚在车中小憩了会儿,昨晚睡得也早,不困。”“娘娘如今,同陛下这样平和相处,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将那盏茶水搁在她手上后,云竹不由轻叹了声,又笑道,“奴婢瞧着这段时日,娘娘脸上的笑也多了许多。”赵懿懿不自觉摸了摸脸颊:“哪有。”随后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呆傻,急忙拿了下来。云竹噗嗤一笑,随后起身将那扇窗牖固定住,声音轻缓:“娘娘从前那样决绝,虽是解脱了,然眉眼间却时而蕴着些愁绪。如今这笑,不必奴婢多说,娘娘也能感觉到出来的。”赵懿懿轻拧着眉头,朝窗外看了眼,思绪也随着那洁白的花瓣飘来荡去。回来就已经是下午,小憩了片刻,在偏殿同云竹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今日晚膳,有一道清蒸鲥鱼。赵懿懿一向是不大会吐刺的,鲥鱼肉虽鲜,她却一直没动食箸。“可是不喜欢?”顾祯顾祯自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侧首问着,“等明日,朕让人不必上这道菜了。”赵懿懿摇了摇头,如实道:“刺太多了。”顾祯举箸的动作一顿,忽的想起了去岁时,懿懿因他挟的那块鲥鱼肉,而被卡住了喉咙的事。她咳得那样难受,几乎可以说是撕心裂肺,让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怔了片刻,顾祯挟了一大块鱼肉在碗中,另换了双食箸,低头细心挑着细嫩鱼肉中的小刺。鱼肉本就白,刺则是呈半透明状。那样细碎的小刺,最是难找。然顾祯却是放沉了心,一点一点地找寻,不敢放过半点儿可能。终于,那块鲥鱼肉的刺尽数从鱼身脱离,只剩下了鲜嫩的鱼肉。他朝赵懿懿边上推了推,温声道:“朕将刺都挑了出来,你再慢些,小口小口的用,便不会被卡到了。”赵懿懿先是看了看他,才低下头挟了一丁点儿鲥鱼送入口中。鲥鱼的滋味果然鲜美,且又是今日新捞上来的,最是新鲜。她慢吞吞吃着,一小碗鲥鱼肉用下来,半根小刺也未曾发现。用着用着,心头蓦地一酸。“好不好吃?”顾祯放缓了语气,轻声问着,更是带了些期许。赵懿懿点点头:“嗯。”顾祯便又挟了一块鱼肉,开始新一轮的挑拣。他低头望向鱼肉的模样,剑眉入鬓,星眸半阖,一张脸清逸得仿佛春池。“不用了。”赵懿懿皱了下眉头,看着他执着食箸的动作,“不用再挑了,我也吃不下这么多。何况此事太费工夫,我不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