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底蕴是京城其他大臣都不可比拟的。只是许家丫鬟,好看的却少得很。若是有,也大多是会被粗布衣裳掩饰住的胭脂俗粉。江穗与其他侍女都不同,她读过书,识过字。曾做过举人的外祖,尤其喜欢将幼时的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手教她认字读书。她手如柔荑,腕似霜雪,面若芙蓉,一颦一笑同仕女图里的佳人一般。可在大宅里,一个侍女最忌讳的,便是美貌。过盛的美貌,便成了催命符。许敏白日里被自家五哥哥骗了之后,心里正窝火着。她不敢记恨那叫人害怕的哥哥,便将一切罪责都推在了江穗身上。于是,在长廊里再一次瞧见江穗时,许敏笑了。她眼尾别出心裁的微微勾了红,方才在宴会上可是大展了风采。可这会儿,在忽明忽亮的灯下,却瞧着有些瘆人的很。许敏有些怕冷,虽是春日,夜里还是穿着裘子。她拢了拢身上的裘子,雪白的狐毛柔软而蓬松,许敏轻抬了眸子看着面前穿着粗布衣裳,却丝毫不掩风姿的女子。“江,穗。”她念着江穗的名字,中间一顿,却是对上江穗眼睛的时候。“过来。”许敏朝江穗勾了勾手:“本小姐有事同你说。”翠儿心道不好,不知道怎么去大房的路上竟会碰见这活祖宗。“六小姐,奴婢们还要”她话说到一半,便被许敏打断。许敏眉一扬:“本小姐何事同你说话了?还不快滚。”翠儿有些左右为难,又不想将江穗扔在原地,毕竟这六小姐的脾气整个大院的下人都知晓。翠儿有些担心,她这一走,六小姐就能磋磨得江穗只剩半条命。江穗远远见到许敏时,心下便一沉,这一路走来也在心里有了思量。她转过头来,对着翠儿轻声细语的:“你先去吧,一会儿莫要大奶奶怪罪下来了。”翠儿有些踌躇,又听许敏说:“啧,她好心让你走,你还不走?”许敏走上前来,擒了她下颚:“莫不是要陪你的好姐妹一道啊?”她手一扬,像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用手帕擦了擦手后,将它扔给了身后的侍女:“可惜,本小姐对你,没有丝毫兴趣。”翠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垂下头来,给江穗投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便小碎步的往前跑走了。许敏瞧见,笑出了声来:“你的好姐妹走了,五哥也在前厅被祖父拦着哪都不准去。”许敏一步一步走近:“你说,这回还有人会来救你吗?”江穗抬头看向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知奴婢哪里惹了小姐,若是有”许敏打断了她的话:“什么许骄,什么糕点的,你都未曾惹着本小姐。”她摸上江穗的脸:“可,你这诱人的小样子,可叫本小姐恨得咬牙呢。”许敏歪着头问她:“你说,这该怎么办?”江穗看着面前有些不正常的许敏,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她仔细嗅了嗅,从许敏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桃花酿制的酒江穗也曾喝过,不烈,后劲却极高。江穗这才晓得,原来她是在和一个喝醉了酒的酒鬼说话。这个认知让江穗不由得有些出戏,她低下头来一笑,有些松散的乌发微微遮住了她的脸,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在。在这种情况下,江穗还能笑得出来。许敏有些不解:“你笑什么?不该哭吗?”许敏一问,江穗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她摇摇头,抬起头来时眼睛有些亮:“奴婢只是觉得,六小姐您”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爱得紧。”许敏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被自己欺负的小丫鬟,竟然会说自己可爱得很?明明她白日里还扇过她耳光呢。“你觉得本小姐可爱?”许敏指尖落在江穗脸上的伤上,不轻不重的地一戳:“可是本小姐却不觉得。”难不成你看上了这小丫鬟?……说来奇怪,这喝醉了的六小姐,虽然依旧和白天一样咄咄逼人,但是总让人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就像是使出来的拳头全都打在了棉花上。脸上的触感还未消散,瞧着眼前的手指,江穗不知许敏是否还清醒着。似是察觉到眼前的人出神,许敏心中不悦,走近了些,出声道:“现如今你被我逮住,竟还有心思想别的?嗯?”江穗抬眸,瞧见了许敏眼中的焦躁,忽然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原本已经好了大半的脸颊忽然隐隐作痛起来。“奴婢不敢。”江穗垂首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