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才那边已去信,想来没几日就会有回复。”荀彧回答。
陷入沉默的郭嘉视线一转,看向在一旁饮酒不作声许久的萧佚,“清长又有何打算呢。”
萧佚端起酒盏的手一顿,他抬起头和早就知道的荀彧对视一眼,收回视线的他冷静说道,“这次事情曹将军付了三枚五铢钱,另送了一贯钱作为车马费——所以我欠的债务彻底还清了。”
也即是萧佚可以找座山隐居,不用整天出摊算命赚钱。
“……以清长之能,就不想着匡扶汉室,讨伐暴董?”郭嘉一噎,幽幽地问着萧佚,他可没忘记这人约是秦时人,又在汉时活了这么多年,真的能放任这样汉室就此落幕不成。
事实上,萧佚还真能。
淡定酌酒的萧佚自谦,他不过一介方士,只会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哪有才能去做兴汉扶正一事。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更擅此道之人,他这方士还是不要参合进来为好。
郭嘉:……
荀彧:?
这个只字,怕是不太恰当吧,两人默默地想到。
这么几年来他们岂止一次在萧佚这里见过稀奇古怪的玩意,有些是对现今物品的改进,有些是用他们未曾想过的事物进行制作,光这些都足以领他们惊奇,可从萧平口中得知这不过是沧海一粟。还有书室中数目众多的书籍,不论谈论什么话题总能答上一二的谈吐见识,这哪是普通方士能做到的。
“难道清长能忍心看着光武、孝明二帝的心血付诸东流?不怕先祖萧廷尉夜间托梦?”郭嘉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是只有他和萧佚心知肚明的秘密,落入他人耳中也就是个是否对得起先祖的问题,而在萧佚这里则是是否能对得起自己之前诸多努力。
“若是真有先人托梦一说……”萧佚神情古怪地瞥向郭嘉,“怕是在佚之前,最先被托梦的应该是桓灵二帝吧。”
又不是他在职期间不尽心不尽力,他可是恪尽职守,从未偷摸耍滑过。
被萧佚堵住话头的郭嘉哽住。
并未听懂话中深意的荀彧回道,“若是萧廷尉知道自己的后人不学儒不学法,反而去学道家道法的话,托梦一事倒也说不准。”
被荀彧的话给堵住的萧佚:。
被两人用不同意味的目光注视的荀彧:他有做什么吗?
端起杯子挡住一时视线的荀彧清了清喉咙,用一个话题调开了二人的注意力,“清长欲往何处去?”
“暂时还未想好,豫州衮州冀州三州战乱将起,并不适合带着幼子隐居,南下的话佚担心平儿身体会吃不消这么远距离的奔波,故打算在青州徐州或是九江郡等地择一而隐。”萧佚以酒液做墨以桌为布,粗陋的画出如今献帝治下的舆图,“文若可有推荐之处?”
“若是这三者,不若选择徐州。”荀彧的手指按在了徐州的位置上,“陶恭祖治下民殷国富,手下将领多忠义顺直,在此隐居倒是不错。”
听闻荀彧之言,萧佚觉得徐州确实适合隐居。
郭嘉不甘示弱地说出来自己这些日子收集到的事情,“徐州琅琊有道士名于吉,善以符水治人,在百姓中颇有声望,但其人常年在道观烧香读书。”
“听起来像是个认真修行之人,佚倒是有了几分结交之意。”萧佚露出碰见同道之人而欣喜的神情,眼里难免漾出了几分笑意,“不若就去徐州琅琊,要是能与此人相交实属佚之幸。”
少见萧佚此番神态的荀彧和郭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喝了口酒,却也因此错过了那笑意之下的冷然。
远在琅琊道观中的于吉背后一寒,百般掐算推演都没算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萧佚的去处已经决定好,就剩下郭嘉还未明确自己是继续留在陈留还是另谋一地居住。面对荀彧的问题,郭嘉理直气壮地看向萧佚,“嘉与清长之前可是说好了一起的。”
!
荀彧左看眼稳重端坐的萧佚,右打量把玩酒杯没个正形的郭嘉,他沉重地叮嘱郭嘉,“你稍长清长一岁,莫要整天这般不沉稳,也要拿出个兄长模样照顾清长一二。”
再度被荀彧之言所呛的郭嘉暗地里觑了眼萧佚,见对方不为所动坦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暗中慨叹。
“打算何日启程?”荀彧自然知晓这二人皆是自有主见之人,决定好的事情万万不会因为他人而动摇,看来出发前主公心心念念希望萧佚可以留下为其效力一事是无法成功的。
沉默片刻,萧佚冷静回道,“这个月之后。”
“为什么这么晚?”郭嘉算算日子还有二十多日,以萧佚性子不是向来今日决定明日就走,从不会拖延一日浪费时间。
“……因为,”萧佚脸色一沉,语气沉痛地说道,“会扣钱。”
这处房屋他住了不到几日,但起先付了一个月的钱短暂租赁,若是这么早就离开后面半月的钱也不会退还。反正这接下来的日子没什么要紧事情,不若在此处多留些日子直到这月结束。
原先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情的二人尴尬地咳嗽两声,荀彧挪开视线叫来门边坐着的萧平,郭嘉以袖掩面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酒过三巡,再怎么慢悠悠或是不紧不慢的饮酒,这多饮几轮下来仍旧是有了些醉意。虽不至于走路颠颠倒倒易栽倒在路旁,但眼中迷糊的醉意总归是让萧佚不放心荀彧一人回去。他从仓库里多取了一份被褥放至偏房,再将醉酒的二人送回屋中好好休息,萧佚起身去庖屋煮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