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一朵才化形不到三年的小妖,比起動輒修煉上百年的同行來說,她實在脆弱。
她還要找到趙亦奇報恩,她還要開好多好多花,結好多好多子,一代又一代,傳承開花的使命,花開無限…
生命如花,實在是短暫而弱小。假山裡的人,和她有什麼關系?
但是此刻,她腦海裡總是不合時宜地想起,“疫莊”老婦被“兒子”撲倒在地時的那張痛苦的臉,那張幹癟的、麻木的、蒼老的臉上的絕望。
還有,她那已經成為怪物的兒子,渾濁奶白色眼中仿佛還殘留著死亡前的驚懼。
她又想起瞭那晚上的瓢潑大雨。
風又大,又濕冷,雨滴砸在身上的狼狽。
昏暗的天地間,她疼得昏昏欲睡,是一張傘靜靜地守護瞭她大半夜。
人有憐花心,花由此生情。
“閑事嘛,這遇上瞭就要管一管。”秦卿笑瞭笑,芽兒不在身邊,她可以更肆無忌憚一點。
粉光強烈地刺眼,秦卿凝聚起渾身的靈力,驟然沖擊那塊曾經浮現桃花的石頭。
轟——
石塊炸裂成塵埃,巨大的動靜炸響的一瞬間,空氣如水波般劇烈晃動。
老婦長嘆一聲。
秦卿隻覺眼前一花,她轉眼間就換瞭個地方。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浮石和手臂粗的鐵鏈,她正站在其中一塊浮石之上。
她前方是一口大得可以繞半裡路的鐵鍋,裡面咕嚕咕嚕冒著泛著綠色氣體的液體。
鐵鍋上用鐵索左右各吊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看起來都精疲力竭,傷痕累累。
鐵索在緩慢下降,按這速度,不出一刻鐘,他們的腿就會接觸到鐵鍋,和那滿滿一鍋的綠色毒液混合一體,生死不離瞭。
秦卿望向離她較遠,盤坐在浮石之上,披著黑色鬥篷看不清身形的女人,“你要這兩人做什麼?”
老婦咳嗽一聲,聲音暗啞許多,“小花妖,這兩人可不是什麼好人,一個是吸食人類精血的妖物,一個是吸食人類靈魂的鬼怪。你那無用的善心可別用錯地方瞭。”
“要不是我觀你手上暫未沾上人血,大發慈悲放你一馬,將你拉進結界,就你剛剛那攻擊,就能引來龍居山那群蒼蠅。年輕人啊,你還是太魯莽。”
“你不要聽她胡說!咳咳咳”左邊,雙手被吊起的女人忍著撕裂身體的疼痛叫起來,聲音顯得極其尖銳,“我才不吃人類的精血,惡心死瞭,我就是一朵路過的無辜的桃花妖,我們植物系妖怪都不喜歡吃葷的!我真的無辜啊,救救我這人太可怕瞭,她已經瘋瞭不要聽她胡說八道,你要救我!”
“哼。”老婦鬥篷下一雙紅得發黑的眼珠惡毒地瞪向吊在空中的女人,但她似乎身受重傷,除瞭冷哼一聲之外再沒有別的動作。
老婦:“小花妖,我知道你和她是同類,難免心生同情。但是,你要知道天理輪回報應不爽。我之所以需要用她煉藥,是因為她罪有應得!她和她的同類柳樹精、蒼耳精等捆綁人類,用那些人的血肉之軀做惡毒的藥物實驗。”
桃花妖瞪大眼睛,不停地搖頭,“不是的,他們不是我同類,我隻是和他們同行,從妖界溜出來玩,他們做的事我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巧舌如簧,真是好一張巧嘴。”老婦的恨意如實質一般化為利箭射向桃花妖,她強忍著怒意,看向另一邊被吊著的男子,那男子看起來比桃花妖傷重一些,他的眼睛半睜不睜,看樣子即將陷入昏迷。
“這男子,是著名的,以吸食人類靈魂為生的,噬魂怪。”老婦說話的力氣越來越小,她有氣無力地解釋。“這男子手上身負數百條人命,這樣的鬼怪,你也要救嗎?”
男子被老婦提及,他非常勉強地擡起頭,一雙濃黑似霧的眸子定定看向秦卿,緩慢搖頭,他沒做過這的事,就不會承認。
秦卿覺得有些好笑,於是笑出瞭聲,“我要救他們,和他們是什麼樣的妖物,殘害瞭多少人,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是人。我為什麼要站在人類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老婦瞳孔猛地一縮,不知是失望還是釋然,“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老婦:“那就沒什麼好說瞭。我現在是沒有力氣阻止你救他們,但是你要想他們都被救下來,那是癡心妄想。”
老婦陰冷一笑,“你好好看一看。他們吊著的鐵索是同一根,你拆斷其中一根,剩下的半截鐵索失去支撐的力度就會迅速下墜,另一個人你根本沒有時間救援。”
老婦:“他們兩人,你要救的話,必有一死。現在,你想好救誰瞭嗎?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瞭”
從秦卿進來這個結界開始,鐵索就一直在下墜。這麼些你來我往的話語間,這一男一女距離綠色毒液的距離已經很近瞭。
桃花妖竭力擡起自己的腳尖,要哭不哭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崩潰瞭,“妹妹,你要救我啊,我才剛剛化形,還沒找男人談戀愛啊”
男子純黑眼眸看向秦卿,他隻說瞭一句話。“如果我們三個中死瞭任何一個,我們都會被殺死在這裡。”
秦卿蹙眉,“為什麼?”她轉頭看向老婦,正好捕捉到老婦嘴角剛剛勾起的陰狠笑意。
老婦桀桀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小花妖,我已提醒過你多次,你非要自尋死路,就不要怪老婦心狠手辣瞭!”
“我告訴你吧。我修煉的功法,並非缺兩味藥引,而是隻缺一味。任何一個有靈之體充當我的藥引,我都能恢複一大半。一旦我實力恢複,你們這群妖怪,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