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玖僵直站在原地,脸上无了人气,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有血迹,自掌心的指缝里流下。
许明世看到,心里也颇为难受,忍不住道:“你又何必。若是放开心怀,这一世完结,都可解脱了。”
“这一世?”季玖怔了怔回神,“他前世,也是如此吗?”
许明世听他这么问,却感到一分滑稽,要知前世,可是你死活缠着他呢。若非你执迷不悟,又怎么会今世被他所困。
一报还一报,莫过如此了。
许明世道:“想要知道前因后果,还是亲自去问他吧。”
季玖才不会问,也不屑问,他与那人无话可说。不论怎么说,他是求过他的,跪在地上,磕头磕了满脸鲜血,自尊尽毁的求过他的。
可他还是不放过他,那就罢了。他再不求他。既然连这些道人和尚都没有办法,他只好自救。
与许明世分手回到军营,往后两个月,季玖再没有任何失态,无论伊墨是白天出现或者是夜里,他只视若无睹,不再多看他一眼,连榻上,也双目紧闭着,不论完事后的伊墨走或留,都无视了他的存在。
仍然是,一句都不说,一句都不问。
只是偶尔,在某个眼角的转侧间,季玖会瞟到那铺叠的厚厚的床榻。无人知道,那厚重的被褥之下,放了一柄锐利匕首,吹毛断发。他只需要时机。
他无人可求,只好自寻出路。不计后果。
第二卷·七
沈珏从练兵场里走出来,跟在伍长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的走着。其实心里是明白的,与这些普通凡人相比,他有太多的优势,这些优势足够让他从这些默默无闻的兵士里脱颖而出,从而引起旁人的注意。不过一个月,已经有几名副将想用他效力了。只是,他想要吸引的视线,却一直不曾停在自己身上。爹爹。沈珏在心里默默喊着,一个简单称呼,舌尖抵住上颚,而后轻轻的发出那道声音。虽没有骨血相溶,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是他抚养自己长大的,约束自己的顽劣,严苛又温慈。会将自己抱在怀中,攥着自己的手,脸颊贴着脸颊,一笔一划的描摹画中山水。无论他画的好或不好,那些笔墨都悉数收藏了,从来不会遗弃。虽是孤儿,在没有母亲的复杂家庭里长大,却没有谁敢委屈他,不过是那个并不强壮的男人为他支撑着头顶天空,连阴霾都不舍得给他一点。喊他爹爹时,从来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家里,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母亲。而父亲伊墨,却是冰冷的性子,便是柔软了,也是还有棱有角,让人不自觉的疏离畏惧。也是他居中调和,才让他慢慢知晓,父亲也不全然是冰冷的,虽不擅长表达,却始终是关爱。
而今生,他却不能再喊他爹爹。
沈珏立在帐外,等侍卫通报过后走进去,望着那人的身影,恭恭敬敬行礼道:“将军。”
季玖回起脸来,看他片刻,开口单刀直入,“可愿意来我帐下效力?”
沈珏愣了一下,立即道:“当然。”
他应的过于爽快,季玖不自觉的眯起眼来打量着他。
沈珏立时就知道事态不好,虽不知为何,爹爹却是怀疑自己了。那样眯眼的动作,在前世的爹爹一旦有了这样的神情,心里指定是在谋划什么着的。沈珏对他那样狐狸般眯眼的动作,是觉得既熟悉的想哭,又觉得害怕。他一百多年前,就怕极了这样的表情,通常沈清轩露出这样的神情,下一刻他都是要遭殃的。
相距一百多年,小宝也知道自己比眼前的季玖大了好多岁,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敬畏之情不曾减去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