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脚步一前一后,一重一轻地往院子里走。汪盐不卑不亢地接过琅华的恭喜,“谢谢。”游廊下,一段距离一点灯。明昧里,琅华不禁扭头过来看答话人,取笑比挑衅多一点。心想还真是不一样了啊,敢接招了。她不高兴和她周旋,径直去父亲院里了。汪盐回他们院子里放东西的工夫,碰上才服侍爷爷吃完晚饭的齐阿姨,手里端的托盘,一只碗不小心崴下来。汪盐顺手帮齐阿姨扶住。齐阿姨也客套地问她吃了没。孙家鲜少能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不是你不在,就是他不在。齐阿姨也就习惯了不提前帮他们备菜。索性家里食材不缺,施惠和琅华也一向烧什么吃什么。“还没吃。我先去和爷爷打个招呼。”汪盐说着,往他们院子去。“你要吃什么,我可以去做。施惠说你喜欢吃鱼,家里正好还有冰鲜鲈鱼。”“他……”汪盐回头望一眼齐阿姨,想想算了,忙正事要紧。等汪盐放下东西,去和爷爷打招呼。琅华在里头,孙开祥免不得几句雷霆脾气,当着汪盐的面,教子的样子。汪盐干脆找了个借口出来,来免得她一个外人在,琅华更是不舒坦且置气。父女之间,怎么吵嚷,都是关起门自己的事。偌大的一个院子,她也不好就扭头回房里。往前院去,顺着灯光摸到了厨房里。齐阿姨正忙碌地给他们准备晚饭,她当真在剖鱼刮鳞的。汪盐卷起袖子说帮她,齐阿姨不肯她沾手,又要她再想一个菜,或许施惠也会回来吃。上学那会儿,学校宿舍区有小食堂。条件好的学生经常去后面开小灶。读书的孩子嘴巴都淡,那时候最畅销的菜永远是川渝菜。不是水煮鱼就是水煮肉片或者毛血旺。有回,孙施惠他们在那打牙祭,汪盐和同学正好在那吃泡面。他端过来一盆水煮肉片给汪盐,她问他,“干嘛?”“吃不下了,给你们了。”“谁要吃你剩下的。”“你个猫眼看清楚,刚端上来的。”他说他不喜欢吃黄豆芽,要绿豆芽的。偏偏老板还是放的黄豆芽,他们篮球集训又提前了,干脆不吃了。汪盐问齐阿姨,家里还有里脊肉和绿豆芽吗?有的。齐阿姨问她要怎么做?汪盐说她来吧。二人在厨房里说着,琅华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听到要烧水煮肉片,而准备的打底却是绿豆芽。琅华也不管汪盐在这干什么,只交代齐阿姨,不要放绿豆芽,不要放百叶丝,她不喜欢。说完就走了。齐阿姨正为难呢。汪盐无所谓,洗手来备菜,众口难调。她说那么就做两碗不一样的,要齐阿姨去备琅华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了。齐阿姨到底是琅华雇回来的,这几年琅华脾气虽然任性,但待他们干活的是不差的,有什么也想着他们作员工福利。她刚才听汪盐嘴里,喊琅华,有点不是滋味。心想,施惠不喊姑姑那是施惠,你是谁。倒也跟着学起来了。又看她进门第二天,就跑来厨房指手画脚的,不知道是想表现还是充什么女主人。终究不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比琅华,气势差远了。齐阿姨嘴上不说,也就由着她去了。这一头,汪盐认认真真把菜都备好了,里脊肉片腌好码好,等着人回来,再把汤底热一下,焯豆芽煮肉片,几分钟应该就可以出来了。她弄好,摘围裙,刚想跟齐阿姨说,她等施惠……不期然,有两个人站在厨房门口。孙施惠侧着身,高半头的缘故,把后面的津明都挡住了。厨房里满是椒香麻辣味,门口的人要说话呢,恁是被辣椒呛得一个喷嚏。再出口的话,就更毛了,问齐阿姨,“今天是很忙?”齐阿姨被施惠阴恻恻地一声,吓了一跳,不等她张口,声音起毛的人再补一句,“一个帮手像不够的样子。”汪盐赶紧给齐阿姨也给自己正名,“是我要帮阿姨的……”话没说完,孙施惠就进来薅人了。他扽汪盐出去,“你实在太闲,就去后面池塘撑船给我挖泥,反正池子里的疏浚今年没找人呢。”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再一只狗爪子,箍得汪盐手都要断了。他扽着她往后院去,一面走,一面再骂一遍汪盐,“闲得你。”“是我自己要帮忙的。”“灶倒了,也不要你帮忙。”“我想吃水煮肉片啊。”“你想吃就让她烧。”黑暗里,有人轻车熟路回他们院子。汪盐任由他抓着她,她才不高兴去说别人是非,只说正巧琅华和她想吃的味道不一样,“总不能让人家齐阿姨忙活两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