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中间长沙发上汪敏行夫妻俩别开脸,假装不闻,不置喙人家家务事。饶是如此,汪家是知道的,知道施惠早些年在国外读书,春假、春节回来,和琅华店里一个销售走得很近,原本成年后的男女交际,实不该多少惊叹的。为此,孙开祥却动了家法。因为那女人比施惠大七岁,好巧不巧,当年金锡和那个姓施的也差七岁。没多久,施惠就和那个康桥断了,念完书回来,之后几年,也没正经在什么场合听说过他的花边新闻,就这一桩。琅华目无下尘惯了,是拼着她的性情,谁都敢得罪。而对面揉橙子的人,镇定极了,琅华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不等他开腔,孙开祥先发话了,训斥琅华,快四十的人了,说话永远不着调,不分场合,哪里有半点做姑姑的样。琅华站起来就要走,骄矜也是嘲讽,嘲讽那些所谓喊着千秋万代的男人,实际上甚至逃不过繁衍的封建思想。保姆也洗切好水果盘,端出来招呼客人。汪盐正巧手机来电,是公司那头的事,她悄然地走出去接电话。如意菱花窗格蓝玻璃上,来回移动着一个影子。-一通电话差不多讲了快十分钟,汪盐再回头的时候,父母也坐的差不多了,朝孙开祥好生宽慰,嘱咐老爷子千万保养。汪盐也和孙爷爷说再会。说过段时间再来看他。孙开祥打趣盐盐,都是话术,你这些年,来过几回。汪盐想起小时候的话,揶揄长辈也是宽心,“都怪您把庭院修得那么大,我记得小时候跟爷爷来,我回回找不着北。”“哪个说的,我明明教过你,早上来,有太阳的是东边;下午来,有太阳的是西边。”“那阴天、下雨和晚上呢?”汪盐还记得她从前童言无忌的逻辑。孙施惠在边上复盘他从前的嘲讽,一字不差,“你可以不来。”他那时候是狠狠嘲讽她,你可以全不来,无论太阳在哪,阴天、下雨还是晚上,就不必为路痴烦恼了。汪盐偏头。无声地朝他瞥了一眼,二人由始至终没有交谈。孙开祥要施惠送送老师一家。某人穿着单薄,陈茵没肯他多送,主客一行在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陈茵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抢在施惠前头说话了,“我晓得你和爷爷不要我们的礼是真心的,但多少是我和你老师还有盐盐的心意,不能同你那些场面上的人比,只表我们两代晚辈的孝心。”信封里自然是钱,陈茵塞到孙施惠手里,后者沉默了会儿,却也没推辞了。他也只送客到院子门口。下台阶时,主家的礼数,和老师、师母说再会,也嘱咐汪盐,“你路上慢点开。”汪盐隐在乌洞洞黑色里,没有回应他。等到她和父母去到前院停车处取车,汪盐伸手到包里摸车钥匙的,才伸进去,就摸到个冷冰冰的触感,还是潮的。乡下隆冬夜里,院子又空旷,荡悠悠地冒出个喊叫声,陈茵被盐盐吓了一跳,问她喊什么,一惊一乍的。说时,汪盐从包里掏出个剥了皮的橙子,光秃秃、黄澄澄,一点白色筋络都没有。这个世界上,能干得出这种事来的,只有孙施惠。这个变态!恶趣味!幼稚鬼!远远风(9)两日后的晚十点样子,汪盐收到孙施惠的微信,问她:那个橙子呢?彼时她在应酬。汪盐在一家直营茶饮品牌工作,负责一个区的耗材采购和业务巡视,提拔她的是他们江南版块的总负责人也是品牌创始人之一,一个穿着恨天高、抽起烟来很酷、卸妆后稍稍潦倒感的女上司,姚婧。姚婧上个月才动了一个宫腔镜手术,子宫纤维瘤,良性的,没什么大碍。但以汪盐从妈妈那里听来的经验,该当小月子一样地养的。得知姚婧晚上还要来应酬喝酒,汪盐劝说未果,只能陪着老板来分担了。谈的来年春季度一个联名的项目,七七八八能赶在年前敲定了,姚婧一开心,多喝了几杯。顺带着汪盐也跟着微醺起来,饶是如此,姚婧还是夸她,“你最近酒量见涨哎。”“架不住身边一堆酒鬼。”姚婧闻言就笑了,她说她最喜欢汪副理的就是她这张嘴,总能说我爱听的。好的坏的都是。有这种下属在身边,不容易老,也不容易昏聩。朋友同理。汪盐见识过哭花妆像鬼一样丑陋的姚总,姚总也听到过汪盐和前男友打电话,问他们问题到底出在哪了。车里太窄仄,回音很清晰,盛吉安回汪盐:无疾而终才是大多数人爱情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