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是几张林照宜从小到大的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和母亲一起的,还有一些则是在类似少年宫合唱团一类的地方,和一群同龄小朋友合照。
照片不算很多,只有五六张,但是摆在正中那一张林照宜和母亲的合影,江暮晓只看了一眼,眉头就骤然锁紧了。
照片上的林照宜很小,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玩具,正对着镜头眉开眼笑。而那个天真稚嫩的模样,正是江暮晓数年来难以忘记的那个孩子的面孔!
江暮晓几乎无法自控地站起身,感觉到动静的林照宜也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揉着眼睛看江暮晓走到那一排照片前,然后拿起其中一个相框,细细端详。
照片上写着“妈妈最亲爱的宝贝照宜五岁生日留念”
五岁。
江暮晓终于了然,他怅然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庆幸珍重地放下那个相框,转身走到林照宜身边。
林照宜已经完全坐了起来,他盯着江暮晓,看着江暮晓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抖动,既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而他的嘴唇难得地抿着,直到坐在林照宜身边了,也没有开口,只拉过林照宜的手,用力捏了捏。
而林照宜聪慧异常,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江暮晓,又看了一眼江暮晓刚才放下的相框,然后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猜想。
“陆柠没有骗你,是不是?”
江暮晓点了点头。
有些难以启齿,江暮晓的开头也显得十分突兀:“我真的很认真地找过那个孩子。”
“我以为他是合唱团的小朋友,所以找遍了整个首都大大小小的合唱团——”而江暮晓的寻找显然走错了方向:“我想能够被邀请来参加这种聚会表演的合唱团,要么规格会高,要么小朋友年纪不会太小,我以为太小的孩子会无法完成表演。而那天,那个孩子被抱着,我其实猜不到他到底有多高,有几岁,所以一直以来都搞错了。”
其实江暮晓的猜测也没错,林照宜也是六岁才正式进入学校的合唱团的,在这之前他只是在学习,并没有登台演出的机会。
林照宜安抚地拍拍江暮晓的背,他看出江暮晓的踌躇和矛盾,故意调侃他:“我那时候还不到六岁你就暗恋我了?也太夸张了吧!”
江暮晓勉强一笑,回应林照宜:“也不算暗恋。”他解释道:“当时很惊艳,很想知道那是谁。”
林照宜仍旧同江暮晓玩笑,想缓和江暮晓明显异样的情绪,闻言拉长音调,道:“哦,那就是不喜欢我?那这么多年你怎么又好像深情款款,十分难忘似的?”
江暮晓努力收拾自己的情绪,揽着林照宜,也同他开玩笑:“因为越得不到的越想要嘛,本来只是想认识一下,很简单的事情,结果怎么都找不到,当然会越想越在意,越在意就越忘不掉,后来就成白月光了。”
林照宜伸手点点江暮晓的鼻尖,嘲笑他:“我看才不是什么白月光。应该是我们无所不能的江大少爷连个小孩都找不到,越想越挫败,越挫败就越过不去这道坎了。”
尽管林照宜的情绪一直算是热烈,但江暮晓的情绪显然是持续低落,林照宜想了想,贴过去,抱住江暮晓的手臂。
“那现在,你找到了我,这是应该高兴的事,你怎么反而显得不开心呢?”
江暮晓揉了揉林照宜的头发,将他抱在怀里,低声说:“因为后悔。应该早些找到你的,如果能早点找到你,也许你不会遇到乔焉,也不会经历上辈子的事,甚至不会因为离婚而伤筋动骨那么难受。”
江暮晓语气中难掩那种常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的懊悔:“更恨的是陆柠没有骗我,却比骗了我还让我难受。”
陆柠的确从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角色。或许是他自知求江暮晓做自己的挡箭牌,会被江暮晓借此机会不断收割红利,因此就在江暮晓最关心的事情上有所保留地告知信息——
江暮晓甚至无法谴责陆柠。
借着婚约的事情,他的确受益良多,从陆家分了许多杯羹,尽情壮大自己,站稳脚跟。在利益面前,陆柠丝毫没有苛待江暮晓。
但陆柠拿捏人心乃是一把好手,他更知道,当江暮晓所得到的东西到了一个阶段后,他就不再沉迷于所谓金钱和地位的获得,而是转向更精神层面、更情感层面的需求。
而这些,说白了,一靠本事,二凭运气,三才是缘分。
陆柠在其中任何一环使绊子,都会让江暮晓不知不觉地走上弯路。
这场婚约并不全然是陆柠或江暮晓某一方对另一方的绝对压制,陆柠或许打着持久战的念头,他必须要有长长久久能拿捏住江暮晓的痛点,才能让江暮晓长长久久地做他的挡箭牌。为此陆柠并不惜于牺牲陆家的利益,让渡给江暮晓。
然而现在,陆柠到底是失去了这个挡箭牌,而挡箭牌江暮晓也顺利达成多年夙愿。他少年时代难忘的那个孩子,竟然和眼前心仪的爱人是同一人。
看似江暮晓大获全胜,而方才一直听着江暮晓说话,自己保持沉默的林照宜,在听完江暮晓的解释之后,心中也同样爬起了异样的念头。
但林照宜无法相信自己疯狂大胆的猜想,他抬眼望向眼前挂着的母亲的遗像,她很年轻,也很美,母亲去世后林照宜为她销户时,看见她的婚姻状况一栏填着未婚。
一个终身未婚的女人,却有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哪里来?
“江暮晓。”林照宜轻轻地唤了一声江暮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