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是为先前言语不慎而道歉,他却偏偏把话往之前赶。
这王公子,当真是一位不令她尴尬之人。
他端坐在对面,深秋的日光透过大开的窗子照进来,周遭似浅浮着木屑的微粒,她琢磨着他的话,一时看出了神。
他说得对。
这样的常识,她不知道,宫中家世显赫的贵人们,便更不知道。
纵然宫中宫人无数,可都是身家清白的官眷之女,那日事发突然,定也无机会去向他人请示,也来不及向旁人借火石。
除非……除非……那人出身并不高,且早就有了设计她的心思。
出身不高,却能在宫中服侍,又身在东宫之中,且与她不是那么的和睦……
她当即想起了自叶府一同陪嫁而来的那些人。
可……为什么呢?
她们的身契在叶府,是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呀。
“叶姑娘?”
他轻唤一声,令她回过神来。
“别发呆了,你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
他把那块好木材递给她。
“把它比照着那些散件的大小,削作四百块。”
“……啊?”
“怎么?姑娘可是要出尔反尔?不赔了?”
“不,不是。”她望木兴叹,“可这些机巧零件打磨得颇为细致,怎是随手削得?”
他自那摊木块里随手捏起一只。
“自然是削不出来的。待姑娘削完,还需将它们浸于桐油,泡上半月,再一点一点打磨成这样子,再每隔十日,来此刷一次桐油,直至三回,以砂纸抛光,最后上漆晾干,才能再行拼装。”
“那岂不是要许久?”
“是啊。”他的目光落至窗外,“外面那些征战用的器物,也都是要经过这一道一道的程序,方能制备而成。所谓纵横谋划,前期的准备与耐心,才往往决定了战局之胜负。”
“我知道了。”
她拿起削刀与木块,比照着大小一点一点切了起来。
“姑娘自己静心做便是。”
王时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推着轮椅出了门。
她这一坐便是一整天,待切好四百颗木块时,捶了捶脖子,便扶着腰行至房门前。
王时正与鲁伯在菜园叙话,红暮浸染天边,映衬着院内的枫叶青松,宛若一副绚丽的彩绘。
她今日特地早起,待季珣上朝时便携令出了宫,如今这天竟快黑了。
她忙快走几步,前去唤王时。
“公子,你嘱托的我已经做完了。”
他闻声抬眸,见她眼下略有倦色,侧首对鲁伯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