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坐在一旁喂小崽吃米糊,顺口道:“老六刚刚来了电话,说是担心老七晚上不舒服,今夜和旁的医生换了班,直接在医院歇下了。”“有没有派人给他送铺盖?”穆老爷子关切地叮嘱,“夜里风冷,医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家里,可千万不能冻感冒了。”三姨太点头:“已经差人去送了。老爷,您就放心吧。”“也是,老六和老七不同,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穆老爷子说完,招呼郁声坐下,“甭站着,吃吧!”在医院里值班的穆景天也刚吃完饭。他换上白大褂,私下里又去见了穆老七的主治医生一面。主治医生说七少爷无碍,还笑着调侃:“穆大夫,关心则乱啊。”穆景天笑笑,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叹了口气。他看过穆博天的病历,自然知道自家弟弟无碍,至多在医院里躺一周就能活蹦乱跳地回家。但他总是忍不住关心一点,再关心一点,仿佛这样就能弥补错失的那些年。当年做出留洋的决定,穆景天直到回国前,都未曾后悔,唯独见了穆老七以后,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悔意。若是当年留下,他的弟弟还会和他生疏吗?穆景天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的是,现在心里对穆老七的感情,里面掺杂的那一丝恐怖的占有欲,究竟从何而来。血缘还是责任?他不知道,也不想搞清楚。他任凭后悔将自己淹没。“对了,穆大夫,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去看七少爷?”主治医生背对着穆景天,抓起一瓶药,懊恼不已,“我忘记让护士把这个带给他了。”穆景天会意:“我带给他。”“有劳。”医生千恩万谢,“实在是麻烦你。”“没事。”穆景天懒洋洋地抓着药瓶,姿态有些随意,语气也格外冷峻,唯有眼底藏着涌动的情绪。他有了去看穆老七的借口。穆景天怀着异样的情绪走到病房门前,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女护士们围在穆老七的病床前,各个笑得比花还灿烂。“哎呀,七少爷,你说什么呢?”穆老七嬉皮笑脸:“说你好看呀。姐姐,你穿这一身,真的好看。”“七少爷说笑呢!”他摇头,认真道:“真的好看,特别知性。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对,职业女性!”护士们笑成一片。“姐姐们都好看,我看不过来了。”甜言蜜语,穆老七是张口就来,“今晚你们谁值夜班?太辛苦了……你看,我这病床边上还有一张空床,你要是不介意……”——砰。穆景天推开了病房的门。在护士们簇拥下飘飘欲仙的穆老七吓得差点厥过去。他揉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嗓音:“六哥?”“……你、你怎么还在啊?”护士们也愣住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察觉到兄弟俩之间微妙的气氛,一个溜得比一个快。“六哥,你……你不回家吗?”穆老七直觉不妙,屁股蹭着床单,徒劳地往被子底下缩,“我……我病着呢,实在无聊,就和她们……她们……聊聊天。”他解释完,忽觉不对:“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穆老七心中平白生出了勇气:“我又不是小孩子,和谁调情,你都要管?”关上门的穆老六闻言,深吸一口气,平静摇头:“嗯,我不管。”穆老六想,是他错了。若是他早早管弟弟,如今的穆老七也不会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了。穆景天的语气越是平静,穆老七的心跳得越快。他从六哥的语气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意味,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之前不管你,是我的错。”穆景天脱下白大褂,扯开衬衫衣扣,眼里闪着奇异的冷光,仿佛一头饿狼。穆老七害怕得打了个寒战。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胆量,尤其是在两个出色的哥哥面前,他做什么都没有底气。穆景天趁着穆老七低头,走到病床前,一条腿屈起,膝盖抵在床边,然后俯身凑过去,用指节轻轻地敲弟弟的鼻梁。多气人啊,这张脸少了嬉皮笑脸的神情后,和他有五六分的相似。明明是一副好皮囊,却总是带着肤浅的笑意。穆景天不喜欢那样的笑容。穆老七六神无主,睫毛微颤,视线所及之处,又烧起了连片的火光。他终是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六哥身上的文身,怎么总是在他的面前出现呢?谁都知道,阿尔法身上的文身只有在动情的时候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