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催促几句后便站在那里等待着,脸上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车上的哭泣声渐渐变小,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疲惫的下车。苏青跟在其他人后面往外走,昏暗狭窄的容身之地变得明亮宽敞起来。这时一辆悬浮车从半空降落,工作人员再次走过去,催促幸存者下车。满脸痛苦,麻木的人从车内走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呆呆地跟在别人身后,也不在乎到底要去哪里。苏青跟着人群走到一栋大楼前,她抬头往上看去。“第九保护区救助站”醒目的红字刻在办公楼的上方,让人一眼便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厅内的几十个窗口都排满了长长的队伍,他们在记录幸存者的数量和姓名。站在大厅内排队的年轻人有很多,年纪都不大,他们茫然的低着头,神情麻木。这场兽潮除了毁掉她们的家以外,还带走了她们的亲人,此刻的她们就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迷茫无助,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苏青站在队伍的后方,震惊的看着远处的墙壁,上面正播放着无声的投影,巨大的银白色机架射出红光,斩断蟾蜍的长舌,又迅速劈开蟾蜍,救下已经被吓傻的女人。苏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才意识到自己就是投影中的那个被救下的女人。这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人,走到苏青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往前轻轻一扯,低声说了一句,“排好队,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苏青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停留太久了,排在她前面的那个人,已经离她有一米多远。大厅内静悄悄的,一旦有人小声哽咽,工作人员便会走过去出声制止,防止引起混乱。墙壁上的投影还在继续,苏青站在窗口前听到工作人员询问,:“编号。”工作人员没有听到她回答,又问了一遍:“编号是多少?”苏青脱口而出,“39615217”她迷茫了一下,就听到工作人员继续问道:“苏青,二十二岁,父母双亡,弟弟苏云,监护人叔叔苏宇,家住柳叶区12号楼三楼,是不是?”为什么感觉她说得都对?苏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你的情况有点特殊,你叔叔早在六个月前搬离第十保护区,他已经将户口按在第九区,是没有联邦政府补偿金的,但是你的户口还在,现在你已经成年,拥有选择权利,请问补偿金是发到你的账户上,还是发到监护人账户上?”苏青迟疑了一下,“发到我的账户上。”工作人员低头继续记录,“好了,你现在可以到后面的宿舍休息,补偿金发放到账后,你需要在两天之内离开救助站,希望你能遵守规定,按时离开。”由于十区幸存者人数太多,救助站一时容纳不下,所以他们才会规定拿到补偿金的人,要在两天之内离开。排在后面的男人挤开苏青,趴在窗口前急切的询问:“补偿金有多少,是按什么补……”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苏青从人群中穿过,往大厅外走。天空的太阳已经到了正西,它和往常一样东升西落。救助站楼前的空地又降落了几辆悬浮车,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重复着敲击车窗的动作,苏青隐约听见他说,“下车…大厅…登记…治疗…”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地面的几辆悬浮车已经起飞,渐渐消失在天空中。天色快要黑了,但是救援还在继续。她跟着路牌走到救助站后面的一栋楼,门前的女管理员给了她一张房卡,再次提醒,“补偿金到账后,两天之内必须离开,离开的时候要把房卡归还到这里。”苏青左手上的光脑突然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联邦政府补偿金十万信用点已到账。”比鸡蛋要小一点的方形光脑熄屏后,又恢复之前不起眼的样子。苏青手上的光脑是老旧款式,黑色的屏幕上有着横七竖八的划痕,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淘汰。几个幸存者从远处走了过来,女管理员再次拿出房卡,对着他们重复之前的话。苏青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感觉自己是苏青又不是苏青,她浑浑噩噩的往楼上走,连自己怎么找到房间的都忘记了。窄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便什么也没有了,她机械地走到床边躺下去,茫然地望着窗外最后的一点亮光,复杂错乱的记忆开始填补她空白的大脑,渐渐的,她闭上了眼睛。苏青从小就被母亲扔在舅舅家,一开始,母亲还会给生活费,后来生活费越来越少,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