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喉咙撕扯了好久,才像是打开了封印,开口,哑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奶奶去世的时候,被看作厄运鬼胎排挤的时候,杨诗意外身亡的时候,她怎么都不信任何人给她扣上的帽子,拼了一口气也要和他们斗到底。
然而,亲眼目睹父亲因为她的过失丧命,万辞终于承受不住,妥协了。
可一句道歉,换不回活生生的人命,也换不来母亲的原谅。
她跪遍了村子的每户人家,借遍了所有的亲戚,也凑不够医治万坚山的费用。
后来父亲病重去世,万辞逃避地把这一切归类为是钱的问题。
如果她有很多钱,父亲就能及时得到治疗,悲剧也就不会发生,更不会有人因为她而伤心难过。
可她错了,她现在有很多钱,也一样令江修临伤心难过。
不管田地是丰收还是歉收,田埂的狗尾巴草到了时节就会生长冒头。
而她不管爬到了什么位置,都改变不了生性恶劣的事实。
当年艰难倾吐的一句“对不起”,成了人生难以跨越的高栏。
如今她高高在上,她随心所欲,但依旧不得不再次妥协承认。
她不想失去江修临。
怀里的男人手足无措起来,抱着她,紧紧盯着她的脸,“……我没有让你道歉的意思。”
万辞仿佛听不见似的,闭着眼,沉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江修临挣扎着坐起来,又垂头埋进万辞的脖颈里,连声低哄道:“你别这样,我真的好了,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解释,你又没错,道歉做什么?”
万辞缓缓睁开眼,淡漠的眸子和他对视几秒,随即就移向他的腹部,手掌轻轻覆了上去,“疼吗?”
江修临这才明白,万辞是在意刚刚踹他的那一脚,于是赶紧回答说:“我没事,早就不疼了,你也没使多大劲儿。”
说完,像是证明什么似的,他还用力在自己肚子上拍了拍,像只动物园里撒欢的小海豹。
万辞看着他,又是好一阵沉默,手里的怀抱却逐渐收紧。
江修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好仰头去亲万辞的脸,“好姐姐,下次别把我关在外面了,我真的好担心的。”
万辞凝视着他湿漉漉的蓝色眼睛,“嗯”了一声,胳膊终于松了些。
江修临气得快,好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了。他趁热打铁柔声劝道:“所以,等有时间了,咱们去看看中医吧,痛经都能调理好,这个一定也可以的。”
想起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浓浓的中药味,万辞眉头抗拒地皱了一下,但当瞥见江修临真诚的俊脸时,万辞停顿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
江修临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趁势往万辞那头钻得更加起劲儿,跟妖精似的在她耳边哄诱道:“那能告诉我,咱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吗?你怎么也不说这事,我还有咱俩的合照呢。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呢?”
一连串的问题面前,万辞不知从何说起,抱着人想了很久。
她很早就动过寻找江修临踪迹的念头,但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