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不解道:“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啊?宋家也是名门望族,世代忠良,何苦是要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兰陵公主默了片刻,倏尔神情凝重道:“为了储位。”“黎氏势强,若再添一份荡平南楚的天功,岐王被立储更是十拿九稳。而那时宋贵妃已经有孕,宋玉为了自己的妹妹,才铤而走险,借南楚的手除掉黎渊。”瑟瑟道:“我可头一回听说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手法。宋玉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是把黎渊除掉了,可他自己也到头了,宋家的下场那般凄惨,阿昭当时也没有因为黎氏的倒台而当上太子,甚至被宋家连累只能获封低微的王爵,这……未免也太蠢了。”兰陵公主沉默良久,而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但是刑部当时就是这样定的案。证据,动机一应俱全,宋玉罪无可赦,被一道圣旨处死,其余涉案人等皆依律处置。”瑟瑟歪头想了一阵儿,道:“这分明破绽百出,极有可能是个冤案啊。陛下呢,他不是宠爱宋贵妃吗?他为什么不能替宋家做主?”兰陵公主神情微妙地看着瑟瑟:“你以为那个时候、那个局面是皇帝陛下能说了算的?”“黎家损兵折将,心有不甘是一回事,可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家安然无事?要知道宋贵妃一旦生出个皇子,那就是内有恩宠,外有倚仗,元气大伤的黎家又怎么会是对手?”瑟瑟怔怔地看着她母亲,蓦得,打了个冷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黎家掌兵权多年,就算一时群龙无首,可势力犹在,想要逼宫,那也不是难事。皇帝陛下再宠爱宋贵妃,可为了他的帝位稳固,只有牺牲宋家,来保全自己。”“瑟瑟,娘亲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的原因就在这里。你以为世间的公理正义永远会占上风么?跟权势比起来,正义算什么,人命又算什么。掌权者说他有罪那就是有罪,没罪也是有罪。”瑟瑟愣住了。兰陵公主爱怜地搂住女儿,拉过被衾给她盖上,温声哄劝道:“好了,都是十六年前的旧事了,原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别胡思乱想,快睡吧。”这一晚注定是不能安生了。刚过子时,外面便有人要求见兰陵长公主,瑟瑟睡得迷迷糊糊,依稀感觉她母亲起身,披衣出去,蜷着身子缩在被里刚想继续睡,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她悄悄跟了出去,听外面人慌慌张张地说:“公主,出事了,南楚正使高士杰被发现死在了平康坊的晏楼里。”兰陵拖着披风,打着哈欠,慢悠悠道:“死便死了,自有刑部操心,只是刚刚平静了未久的朝野只怕又要乱起来了……”大秦与南楚正在议和、联姻,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举朝不得安稳。嘉寿皇帝连夜召岐王沈晞入谒,命他彻查此案,揪出凶手,给南楚一个交代。岐王的动作倒也快,立即提审相关人员,天亮前果真审出了些东西。晏楼本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青楼,高士杰一个快要入土的病秧子不大会有兴致去访艳作乐,多半是跟人约在了那里。而相约之人竟是先前犯了事的户部度支司员外郎阮秋和。此人原该被押在诏狱里,可前几日病了,主管此案的刑部侍郎做主,派人把他送出去看病。这一去,便再找不着人影。岐王特意查了那个刑部侍郎的档籍——晋王沈旸举荐的。这下可好,一桩大案,把京中最有权势的几方权贵都牵扯了进来。瑟瑟听来这些事时,便觉得奇怪。当初徐长林费尽心机要见母亲,百般设计无果,才退而求其次去见沈昭。而如今这个高士杰更是拖着病体残躯去见一个曾经是公主府心腹的罪臣……若这些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可若不是巧合,那这公主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感兴趣?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公主府迎来不速之客。晋王沈旸,乃是凤阁文相的外孙,沈昭的四弟。年方十四,便破了旧例辟府独居,文相多年来为这个外孙辛苦筹谋,使得他虽小小年纪,但在朝野中根基也颇深。一大清早,他便登了长公主的府门。沈昭比他来得更早,正跟兰陵公主在内厅商议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瑟瑟在外厅摆碗筷备膳食,便见府中大管家福伯一路追着沈旸进来。“晋王殿下,公主真的有客,不能见您……”沈旸疾步奔到瑟瑟跟前,抓住她的手,喘着粗气道:“好姐姐,我知道三哥在这儿,我等着他救命呢,你带我去见他,你的大恩大德小弟将来以身相许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