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都是亲人,进退维谷。想到自己的处境,更是心生寒意。万一将来阿昭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娶的是杀母仇人的女儿,他会如何对她?母亲明知道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为什么还要坚持把女儿嫁给阿昭?她是真的为了女儿好,还是把女儿当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想到此,瑟瑟闭了闭眼,转头看向贺昀,道:“钥匙还是你拿着,我要用时再问你要,小心些,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母亲发现。”贺昀应下,白皙清秀的面上满是担忧,看着瑟瑟,缄然不语。瑟瑟轻扯了扯唇角,道:“没事,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与母亲硬碰硬,我知道自己碰不过她。”贺昀这才舒了口气,将掌心合起来,缓步退下。虽是对外称病,可外面的消息仍旧绵绵不绝的传进来。嘉寿皇帝在琼花台宴请南楚使团,两国交战多年,一朝化尽干戈,席间气氛甚是融洽,南楚副使徐长林亲自舞剑助兴,其妹鱼骊公主抚琴而伴,曲舞皆雅绝,令皇帝大赞不已。而宁王更是对南楚所供奉的清酒梨花白大加称许,趁酒酣之际赋诗一首,以述南楚物灵人杰。宴席将散之时,皇帝御口宣旨,册封徐鱼骊为骊妃,令其入主临华殿。瑟瑟听到这些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吧,那些在权力顶峰的人都挺心狠的。武安侯明知道大秦皇帝身染沉疴,命不久矣,还把自己正值妙龄的女儿嫁过来,且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守寡,万一将来大秦和南楚之间烽烟重燃,他的女儿又该如何自处?母亲说权力是个好东西,可在瑟瑟看来,真是如厉鬼般寡凉狰狞。她怀着这些想法入睡,本以为会如昨夜一觉到天明,谁知,梦魇又来了。这一次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城楼巍峨,红墙高驻,天空中浮云绵延,似是大雨将来,打眼望去,只觉暗沉沉阴森森的。她一身绣红袆衣,凤鸾跃于衫裙,金线织就,雀翎为饰,珠络散缀。瑟瑟曾见裴皇后这样穿过,是中宫华服。沈昭身着绣满燮龙纹的玄衣走在前面,修长的手指一一抚过城堞,单手握剑,似是踌躇满志地在跟瑟瑟说着什么。未几,朝臣送来奏折,沈昭一时腾不开手,便随手将佩剑扔给了瑟瑟,自己展开奏折来看。瑟瑟站在他身后,妆容明艳的脸上神情寡淡,目光轻邈,好像走了神,思绪跑到了九霄之外,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折子上禀奏的事大约不是什么好事,沈昭低头看了一会儿,挥退了朝臣,表情宁肃地继续往下看。瑟瑟回过神时,才发觉高高耸立的城楼上又只有他们两人,而她站在沈昭身后,手里握着他的佩剑。年轻的天子正为国事所扰,毫无防备。她将手抚上剑柄,名剑有魂,出鞘的瞬间铿鸣轻响,似是浅浅呜咽了一声。前面边看奏折边踱步的天子骤然停住。他依旧背对着瑟瑟,看不见是何表情,但却好似肩背都僵住了,在低微颤了一下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紧攥着手里的奏折,纤薄的绢纸被攥出道道褶纹。瑟瑟握剑的手很稳,目光沉冷,紧紧盯着沈昭的背。不!梦境外的瑟瑟残存一抹意识,用尽全力嘶声大喊,梦境彷如细沙堆砌,随着这一声大喊,瞬间散为粉屑。她猛然惊醒,霍的坐起来。帷幔高悬,天光大亮,沈昭正坐在她床边,怔怔地看着她。婳女在珠帘外道:“贵女,殿下听闻您病了,特地一早来探望。”瑟瑟恍惚地摸了一把额头,果然冷汗淋漓,正为梦里场景而心悸,沈昭握住了她的手,颇为关切道:“阿姐,你怎么了?”作者有话要说:没什么,就是梦见要砍了你。辛秘瑟瑟呆愣地看着沈昭,直到眼眸湿润,水雾迷濛。沈昭忙握住她的手腕,将手搭在脉上,诊了良久,困惑道:“无疾啊,可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瑟瑟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沉定下来,把手抽回,嫌弃道:“什么无疾?我就是病了,太医来看过都说我病了,你诊不出来那是因为你医术不行,庸医!”沈昭翻了个白眼:“那群太医还不是看着姑姑的脸色说话行事,你只要将姑姑说服,她准了你对外称病,太医还敢说个不字吗?”瑟瑟一时语噎,闷了片刻,终于要祭出撒手锏,含嗔带怨地看向沈昭:“你大清早来就是跟我吵架的吗?”沈昭立马顿住,抿着唇与瑟瑟对视,突然泄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软绵绵道:“不是,自那日不欢而散后,我就是担心你……”他稍作斟酌,继续说:“如果你实在不想成婚,我可以说服父皇,把婚期往后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