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林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骗局,在他的心里早就把温瑟瑟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她善良、纯净,甚至比他想象中的妹妹还要美好,这一切若是假的,那……太残忍了。他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血统之事不能存疑,不能意气用事,一定要彻查清楚。将绸盒收起来,他冲徐鱼骊道:“时辰不早,我该出宫了,你好好保重。”徐鱼骊目光莹莹地凝望着他,万分的不舍与牵念,柔声问:“哥哥,等你回了丰都,是不是就把我忘了,不会再想起我了?”“怎么会?”徐长林警惕地掠了一眼寝殿内外,将徐鱼骊拉到跟前,低声道:“若将来秦楚开战,我会提前派人把你接回家的。”徐鱼骊眼中隐有泪意,水光清澈,敛于身前的手颤了颤,想去握徐长林的手,可犹豫了少顷,还是作罢,强忍下离别的伤慨,道:“望哥哥能多多保重。”徐长林颔首:“我会的,你也要多保重。”内侍引着徐长林出宫,穿过长长的甬道,顺贞门已在眼前,谁知还未靠近,便见顺贞门下的禁军齐刷刷跪地,朱漆雕门缓缓大敞,禁军拥簇着沈昭走了进来。内侍忙退到道边,跪地伏迎。徐长林瞧着沈昭渐渐走近,神情幽深,面上浅溢出几许笑意。“命挺大啊。”沈昭斜掠了他一眼,在他身侧慢慢停住了脚步。徐长林冲他端袖揖礼,慢声说:“一时半会怕是死不了的,承蒙殿下挂念。”沈昭胸前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也没多少耐心跟他磨嘴皮子——磨也磨不出几句实话,抬腿要走,却被徐长林叫住了。他的视线漫然掠过这深宫中悬置的红绸,道:“听闻殿下大婚在即,在下有一言想问……可否借一步说话?”沈昭回头看了看,漠然向前走,徐长林十分乖觉地跟了上去。顺贞门前有一瞭望台,砖石垒砌,高三丈,登上观景,视野辽阔,只觉大半个皇城都在眼底了。徐长林默默看着脚下那浮延重叠的宫阙楼阁,犹豫了一阵,问:“殿下是不肯放了温姑娘,让她跟我回南楚罢?”沈昭倚着瞭望台上的穹顶石柱,冷笑了几声:“你说呢?”徐长林不为他语气中的讥诮所恼,只继续耐心地问:“您对温姑娘如此执念,是看中了长公主的权势,还是因为她是宋姑娘?”久久未听到回音,他回头望去。见沈昭眼梢微挑,挑起深深的不屑,下颌微抬,带了几分倨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徐长林却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沈昭,好似他一提温瑟瑟,就跟踩了沈昭的尾巴似的,登时尖刺竖起,飕飕地朝他扎过来,有点气人,还有点孩子气。他不禁一笑:“在下只是好奇,您待温姑娘如此情深意重,是因为她是您母亲的托付,是宋姑娘,还是因为喜欢她,不管她是谁,您对她的态度永远都不会变?”沈昭也笑了,态度一瞬变得格外温和,前抻了头,缓声问:“好奇啊?”徐长林点头。“憋着吧,孤不喜欢为人解惑,孤就喜欢看人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难受样儿。”说罢,沈昭不耐烦地收敛了笑意,朝石阶走去,留给徐长林一个颀长的背影。徐长林静静看着沈昭的背影,心头似坠着块垒,沉甸甸的,难以纾解。默然良久,他喟然叹道:“瑟瑟,你该怎么办啊……”这一场短暂会面加深了徐长林心中的担忧,看上去沈昭对这些往事一无所知——也是,兰陵公主有孕时沈昭甚至都还没出生,待他被生出来到熬过那一段王爵低微的苦日子,在到后来被立储、羽翼渐丰,已是许多年后的事了,他就算再神机睿智,也算不到自己出生前的那些陈年旧事。况且这旧事必是被刻意隐藏过了。高士杰生前为了寻常宋姑娘,派了无数的密探来长安,再加上当年宋家出事时旧部留下的讯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才找到了这么一张不正规的药单。若这是一场局,可见这局布得有多缜密,手段有多高明。徐长林离了秦宫,回到别馆,当即便派吴临出去查找这药单上落款的太医。杏林中的规矩,凡是有些名望地位的医者,在看药单之后必会落款圈字,以防止不必要的纠葛。这张药单也不例外,在底部有落款。吴临凭着落款在长安里秘密暗查了三日,才查出些东西:“这太医已于嘉寿四年元月自太医院辞官,两个月后因牵扯进了勇王谋反的案子,被大理寺锁拿,没几日就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狱里。”结果与徐长林预想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