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对她的宠爱远不止于此。她嫌昭阳殿简陋,他便重新给她建了华宫,绫罗织锦更是流水一般送到她的面前,数十名绣娘点灯熬油制成华美衣衫,嵌金垂珠络,光芒灿灿,犹如仙衣,却只是为了让她穿上,陪沈昭用一顿午膳。如此奢侈娇养,帝王盛宠,她还不满足,竟胆大包天到开始背着沈昭偷人。梦中光影很模糊,她甚至看不清出现在梦里的人长什么样子,只能依据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勉强拼凑出全貌。年月若掬捧在手中的流水,淙淙飞逝,嘉寿年间同南楚订立的盟约被废弃,烽火燃遍了山河,沈昭点兵遣将,征战于外,独留瑟瑟在深宫里,正给了她可乘之机。她不怕死地命人弄了个假太监进宫,日日与他厮混,终于传到了正在前线苦战的沈昭那里。沈昭安排好了军中要务,带了三千神策军,秘密回宫,把背着他偷情的瑟瑟逮了个正着。华宫美殿,珠光影壁,四面皆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沈昭凝着她看了许久,慢慢道:“瑟瑟,从你嫁给我那日起,就注定了你只能陪在我的身边,你该对我一心一意,至死不离,我们注定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这是普天下人都知道的,为什么你自己反倒要犯糊涂了?”大约是沈昭那清冷嗓音里浮动的哀伤太过于浓烈,让瑟瑟明知是在梦中,还是不由得心痛如裂,似是肝肠都绞在了一起,难受至极。浸在痛楚里,稍一恍惚,梦里天地便陡然旋转,后面的画面变得很模糊,甚至听不清自己答了些什么,只知这一下可是捅破了天,沈昭盛怒之下,命人车裂了假太监,封禁了昭阳殿,更是即刻下旨捉拿关押瑟瑟的家人。作为罪魁祸首,瑟瑟被软禁了起来。宫人皆被杀,偌大的宫殿空空寂寂,如金子打造的牢笼,华美却暗不见天日。每日里,只有当天子驾临时,厚重的漆木门才能敞开,照进一点点阳光。至于两人走到这地步,见了面要说些什么,沈昭是如何惩罚她的,瑟瑟残存的几分意识本能地想逃避,挣扎了几许,猛地自梦境里惊醒。温暖的阳光镀在半边面颊上,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良配“陛下让岐王代他接待南楚使团,照旧例这应当是太子才能做的事,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太傅托臣给您捎信,让您快些回宫,近日岐王总不太|安分……”瑟瑟揉搓着惺忪睡眼坐起来,一夜梦魇,头疼得似要炸开一般,静坐片刻,见竹篾窗纸外人影憧憧,不时传进些低言碎语,听上去像是沈昭身边那颇为亲近的太子詹事傅司棋的声音。她掀开被衾下榻,走到窗前,正听沈昭在交代:“孤心里有数,你回去让太傅也放心,这事没什么要紧,不必听风就是雨,二哥要折腾就让他折腾。”傅司棋喏喏地不肯走,又说了好些规劝的话,无外乎是“大局为重”,“朝中情势晦暗不明,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那老气横秋的调儿,肯定是东宫里那帮老古董教的。瑟瑟打了个哈欠,将轩窗板抬上去。正在说话的两人立马闭了嘴,齐刷刷地看过来。果然是傅司棋。这人跟沈昭差不多年纪,长相嘛并不十分出众,但胜在身姿挺拔精悍,高大威猛,面部线条不精细,但干净硬朗,鼻头圆润,瞧上去就是个憨憨没心眼的样儿。他朝瑟瑟抬袖揖礼,看向她的目光颇为复杂,像是在看勾搭他家太子夜不归宿的狐狸精。瑟瑟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走近点。“我问你,你可知道南楚使团中出任正使的是何人?”傅司棋挺直了腰背,朗声道:“南楚龙图阁学士,紫金大夫高士杰。”“你小点声!”瑟瑟嫌弃地瞥了这愣头青一眼,目光收回来时,见沈昭半倚靠在游廊穹柱上,抱着胳膊,面含温柔笑意地看她。瑟瑟瞪了他一眼,冲傅司棋问:“那你知道这位高大学士的来历吗?”傅司棋一怔,茫然摇头。“那太好了,你就这么回去向东宫里那些整日杞人忧天的老学究回,问问他们可还记得高士杰的来历。若是记得,就不会对陛下派岐王接见南楚使团而大惊小怪了。”话说到这儿,傅司棋愈加一头雾水,他回身看看怡然看戏的沈昭,再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瑟瑟,堆起满面笑容,凑到瑟瑟跟前,问:“他有什么来历啊?这么厉害,贵女你告诉我呗。”瑟瑟看着他好奇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好笑。东宫里那帮学究,整日里看上去对他们的太子殿下关怀备至,生怕他的储位不稳,让兄弟谋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