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虽说白天很热闹,但其实也挺浮躁。现在呢,”她?望天,深吸一口凉气?,“晚上看着很寂寥,可我感觉浑身都很平静,很舒服的?。可以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要是在白天,全是人?声车声,就?听不见自?己。”
燕羽似乎思?索了一下,一瞬不眨盯着她?,等她?继续。
“我刚才跟着你走的?时?候,一直觉得?好像回到了船厂一样。燕羽,你说,是不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大船厂?我现在都能想象,就?这儿,”她?指了一下,“公路上停满了废弃的?船。如?果现在下雨,天蓬上的?破洞会漏雨进来,船里面?就?能养蝌蚪了。”
燕羽随着她?手指比划的?方向望去?,仿佛真的?在无人?的?马路上看到了停泊的?船海,雨从天上落下来。
他说:“地上还?长满了阿拉伯婆婆纳。”
“对呀,蓝色的?小花,很漂亮。我特别喜欢婆婆纳,你呢?”
“喜欢的?。”他说,“你为什么?不坐过来一点?”
黎里便立刻挪去?靠近他的?一个圆墩墩上,脚伸出去?,和他的?鞋子轻碰在一起。燕羽看到了,很轻地蹭了蹭她?的?鞋。她?于是又蹭蹭,他也回应地再蹭蹭,像两只小昆虫碰碰触角。
“奚市的?凌晨和帝洲有什么?不同?”黎里问。
燕羽想了一下:“那边比较潮湿,街道很秀气?,帝洲感觉苍茫一些,或者说,大气?一些。”
“你走路的?时?候,都想些什么??”
燕羽看见信号灯又变成绿色小人?了,他起身走,黎里跟上去?,这次与他并肩。
“其实没想别的?,因为不想让脑子里想别的?,就?会想看到的?每一样东西。比如?,”燕羽看向此刻的?道路,“这个垃圾桶上的?漆掉了一块,人?行道上这块砖裂了条口子,这家小卖部的?招牌上有个蜘蛛……”
黎里随着他的?描述看向巷中的?一切,那些她?从未注意过的?细节,觉得?新奇。
“然后……”他说着,话没了,只有人?在继续走。
她?等了会儿,扭头看他,见他眼睛有些空茫,便唤:“燕羽?”
他些微回神:“但这些东西,很多时?候拉不住我。感觉就?像,它们会变成空气?和风,流动起来。走着走着,我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脑子里也空掉了,跟这个世界,跟它们,没有连接了。”
他的?话说得?很虚幻很凌乱,但她?什么?都懂了。她?知道,或许此刻他不想任何人?靠近,但她?本能地握紧了他的?手。
那一瞬,他轻颤了一下;像是突然回到现实,从幻想的?船厂回到了帝洲的?深巷。她?的?手便是那条连接着他与这个世界的?通道。黎里的?手,柔软,温热,又带着韧劲,像放置到温度正好的?糯米糕。
燕羽扭头,黎里望着他,眼神坚定深深,带着毫不遮掩的?爱与陪伴。她?的?脸颊和前胸在夜色里白得?发光,月牙一般。她?说:“你有没有那种时?候,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梦见过。”
他点了下头,但有些莫名:“怎么?了?”
“现在这一刻,我就?好像梦见过。”黎里笑了,“我还?梦见我们拉着手一起在街上跑。”她?说着,眼睛开始发亮,“你想跑吗?”
燕羽盯着她?看,半晌,他嘴角微扬,拉着她?的?手就?朝前方奔去?。黎里一瞬被牵扯着跟上他步伐。他们拉着手,在凌晨的?街道上奔跑。脚步声踩踏在空旷的?大街上,呼吸声飞扬在清晨的?冷空气?里。
他们奔跑着,毫不停歇,穿过朦胧的?路灯的?光,穿过重重的?繁树的?影。跑着,跑着,他笑了起来,她?也笑了起来,笑声踏着奔跑声回**。他的?外套,她?的?绿裙子在暗淡的?夜里被秋风拉扯着绽放出花儿来。
月落日升,空寂的?城重获光明,熙攘的?人?群带来新生。他们在各自?的?轨道上尽全力奔跑。
几?周后的?十月底,林奕扬巡回演唱会的?首场演出在帝洲体育场举行。演出当晚,能容纳七万人?的?场馆座无虚席。
在满场粉丝的?呼叫声中,乐手们登台,各就?各位。
黎里今晚演出比重极大,架子鼓全倚赖她?和另一位男鼓手。两人?在舞台右后方高台上,俯瞰整个现场。她?的?前方是西乐弦乐队。舞台左侧后方为和声区与电吉他区;国乐队则在左侧前方,与黎里隔着对角线。
临近开场,面?前七万只场控荧光棒开始闪烁。背后大屏幕上打出倒计时?,在满场“10!9!”的?喊声中,黎里握紧鼓棒,深吸一口气?,余光却见侧前方的?燕羽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4!3!”
黎里朝他看去?,大舞台尚在黑暗中,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但就?在全场高喊“2!1!!”的?那一瞬,舞台灯光全亮,照亮了他对她?浅笑着的?眼。
刹那间,他转过头去?,而她?的?鼓棒猛砸向鼓面?。粉丝的?尖叫声中,林奕扬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