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唤我“子轩”,永远不会再如从前那般依赖地、娇噌地唤我“子轩”,从我第一次拿剑指着她的心口开始。
人这一生难免犯错,幼时常听父亲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亲终究是对我太过宽容,从未教过我,有些错误一旦犯了,改之不能,悔之晚矣。
我在阿倾身上的错误不是安排她出嫁贡月,不是轻信太子而遭他背叛,亦不是错认封静书将她带回东昭,而是她站在我面前时,我非但没有认出她,还想撕去她的脸皮为她人做嫁衣裳。
那次之后我便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我如何后悔,如何挽救,如何弥补,她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因此无论她如何待我,狠心也好,利用也好,我不曾有过怨言。只是上翠微峰时,她说她信我,我的心中还是浮起微澜。我看到她眼里的坦承,不敢直视。
总归是我负她,我想她不会在乎再多一次,可是我在乎,所以我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皇上临终前,我就在身侧。当时晏珣想要凭此一战立功,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想仗还未打,皇上便病重。我与他二人亲眼看着皇上写下遗诏,当“晏倾君”三字映入眼帘时,晏珣几乎要冲上前去夺下皇上手中的笔,最终克制住,在皇上面前又哭又笑,大肆指责。
皇上早已经神志不清,最终也没多看他一眼,嘴里反复念叨着“君儿”“言儿”便永久地睡了过去。
在这之前他曾跟我说,他总是以为犯了错,再弥补就是。当年对白梦烟如此,后来对阿倾亦是如此。他说他以为只要借着阿倾找到白梦烟,日后好好地道歉,好好地弥补,她们终究会原谅他。
好在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从来不奢求原谅,我只想默默地,以我的方式保护好我爱的人们,阿倾也好,奕家也好。
因此晏珣与几位皇子几乎同时默认将遗诏之事保密,谁登皇位各凭本事时,我亦选择了沉默。
女子为皇,东昭历代不曾有过。即便有我奕家势力支持她,她要如何周旋在几位皇子和各大家之中?况且,帝王之位向来孤寡,皇宫更是看不见边际的牢笼,我从来都觉得,不适合她。
我不打算助她为皇,却也不忍看着她毒发身亡或是被几位皇子暗杀而死,因此,布了今日这一局。
大皇子曾让我在皇上平日活动的地方找一种解药,称只要找到这解药,有人愿意扶他上位。我轻易地猜到了那人是“秦卿”,而解药,自然是给阿倾的解药。
实际上解药皇上早便交给我,我却谎称找不到,接着找到了晏珣,只因为在几个皇子中,他最容易无知觉地依赖我信任我。
只要在他面前让阿倾“死”掉并将消息散播出去,几位皇子自然会相信她真的死了,从而放弃对她的寻找和诛杀。
我花了半月的时间才在天牢里找到一名与阿倾身形极为相似的死囚,再不着痕迹地将晏珣与阿倾见面的地点安排为翠微峰,只需要使阿倾掉下翠微峰,人人都会以为她死了。
我会让救她之人给她下药,趁她昏迷之际送她远离五国是非地,隐蔽于世,安度余生。
关键时刻,那人却出现了。
他拉着阿倾的手,任由晏珣的长剑划过手臂,任由带毒的暗器嵌入身体,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