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之一窒,看到前方刑室中因为封闭而拢光火的灼灼公子转身,手中已然握有锋利歹毒的剔刀。
指尖把玩,摩挲,慢吞吞在木质桌面上划出一条锋利的刀痕。
伴随着刀痕的拉长,张翼之想起自己曾经在这张桌子上划开一个负隅顽抗者的背部皮肤,让其凄惨哀嚎最后求饶背罪。
他想着过去,却也听到眼前人说:“所以,为了自保,为了封口,不让人把他们抖出去,他们可能会按照下九流的恶毒法子,绑架,戕害,谋杀,警告本官需要为你放出消息,好让你家人有所防备吗?”
“张捕头。”
“本官,素来不愿意牵连无辜之人。”
“心中不忍。”
刀锋搭在了张翼之的手指上。
“毕竟十指连心,缺一不可。”
张叔眼皮跳得比张翼之还厉害。
他记得很清楚——张翼之家里正好十口人。
而对于张翼之这样的将死之人,罗非白也不是非要给他栽其他罪名,没必要,她已经雷厉风行给他提前安排了死罪,为的只是把人栽在牢狱里,方便审问。
至于到底问什么,也只有张翼之知道。
他被逼到了绝境——十口人,要么被背后的人封口,要么被下三行的人封口,他只能二选一,或者索性投靠眼前人,给她想要的,让她护着那十口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县令?竟以百姓性命当要挟。
虽然他自己不是个东西,但他的家人也是命啊。
“你怎能如此歹毒?对得起这一身官服?”
张翼之忍不住质问。
罗非白瞥了他一眼,刀锋连动都没动,自然没生气,只是略低头看了衣服,反省了下自己,回了一句。
“那真是对不住你了,下次我穿常服来?”
这语气竟还带着几分商量。
张翼之绝望到哇一口,内伤加重,直接吐血。
张叔默默用验尸所用的毛巾擦了下沾血的衣摆,努力回想着自家老太爷曾经的英明正直光辉万丈,更努力不去看手段无端黑得让歹人都气吐血的新太爷。
张翼之是真没有办法了,眼神涣散往周遭瞥去。
刑房封闭,里面就三个人,其他差役帮着把人抬进来束缚住之后就出去了,现在就张叔,罗非白跟张翼之。
张翼之应当知道这点,只是出于内心恐惧,会下意识提防有人偷听。
张叔就凭着其这般反应,就晓得背后藏的秘密肯定不止之前那些案子。
那些案子多为小民刑案,哪怕涉及凶杀命案,其实也不至于让罪恶满盈的张翼之如此惶恐。
小人威下而惧上。
柳张上面有人,而他们藏掖着的秘密跟这人有牵连。
自己犯罪只需要考虑靠山是否愿意为自己做保。
一旦靠山有事,他们又是知情人,那等来的只会是灭口。
或者两人是因为害了更高权位的人才恐惧——老太爷或者罗非白。
这是两个方向。
张叔一个仵作竟也一步步推敲起来,很快想到了刚刚在库房问罗非白的那个问题,眉目紧锁。
张翼之确实让步了,但让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