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难免对小谢勾起一丝好奇,带着些套话的兴致,问道:“这剑是你的么?”“是啊。”小谢看起来漫不经心地道,“比武拿了第一赢来的,怎么样,我厉害不?”“是小擂台吧,彩头看起来这么廉价。”晏衡又偷瞄了铁剑几眼,觉得那天可能还是看走眼了,是剑式花招太华丽把剑衬托的。“瞎说,这剑可是大师铸造的,当今世上独一无二呢,你小瞧它它会生气的。”小谢从手里扔了一把狗尾巴草过去,砸到了晏衡肩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把地上整的乱七八糟,真不知道他怎么就闲得无聊拔这些回来玩。晏衡拂了拂肩上的碎屑,道:“我屋子后面的狗尾巴草每一根也都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你拔了它们,它们也生气。”小谢笑眯眯道:“那怎会?他们落到晏楼主的香肩上,真是三生有幸。”晏衡懒得跟他继续贫,接着问道:“那你是几岁学的剑,可有派过师门,或者师从哪位江湖高手?”小谢好像被这话题问得来劲了,一个打挺翻坐起来,兴冲冲道:“实不相瞒,我可真是个小天才,三岁就会拿剑,六岁就能自己耍把式了,师父嘛……天下高手都是我师父,我对剑术过目不忘,融百家之长,取……”“行了行了行了,”晏衡摆摆手,“吹吹就得了,过了就不好了。人探丸借客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的。”小谢道:“怎么,你不信啊?”他跳下床窜到晏衡对面,撑着桌子扒到他眼前说,“我真是个天才,我爹我娘我们全村人都这么说呢。”晏衡往后仰避过他的热忱:“好好好我信我信,你赶紧过去别凑这么近。”小谢安稳坐到椅子上坐直身体,晏衡又补刀道:“不过你得小心啊,天才都是早逝早衰的,伤仲永啊。”小谢呸道:“你少咒我。”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撇撇嘴说:“别说,其实你说的还挺对。这就是天妒英才吧?”晏衡刚想嘲他一句,又听他忽地怅怅然说了一句:“早逝也不差,像昙花一样嘛,只留下绚烂的记忆在世间,谁都忘不了。至于泯然众人矣,其实也是十分好的结局了。最可怕的是云泥之别,从云端坠入地狱,活得像只蝼蚁,却比蝼蚁还可怜,还不如早早死了,或是一开始就没活过。”一个向来顽劣的人突然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饶是晏衡都被震到了,愣愣看着小谢,好半天,他才从那劲儿里回过神来,嗔怪道:“说得好像你很懂。”小谢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懒懒走到床边仰了上去。晏衡心想,其实这孩子应该也的确受过很多苦吧,从战乱城那边过来的,哪个人没点恐怖的经历呢,只是大多数人都放弃了自己的底线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底线,而小谢,接触下来,好像过去的家庭背景不算差的,小时候也念过一些书的样子,所以好歹有些原则,不像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低沉下去,晏衡放弃提问,决定说正事了。“三天后去许城,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小谢道:“哪需要我准备什么,少主楼帮我把假身份和通关文牒搞定就好咯。我来也一身轻,去也一身轻。”“嗯。”晏衡道,“你临时身份和户籍的事,我需要面见一次平将军,非歌铜雀他们都有事忙,所以还需要你帮我。”小谢稀奇道:“嗬,晏少楼主这么重用我吗?这种机密都能让我参与?真是荣幸之至啊。”晏衡翻他一眼:“什么机密,还不是早被你这坏东西先偷看到了吗?”小谢嘿嘿一笑。“好吧,你说,想我怎么帮?别怪我提醒你啊少楼主,这都临走了,你还搞这种动作,实在风险。你们以往都怎么联系呢?按老样子传信便好了吧,何必非得一见。哪里可都不安全,你们两个除非像那天那样众目睽睽下会面,没人想得到你们那时候会互通有无,其他时候,雒城的角落里可充满了耳聪目明的鹰犬,昼夜不停的盯着每一个秘密呢。”晏衡道:“传信不是不可,但这次我要离开雒城,想亲自见他一面,既有话要说,也有事要问。”小谢奇道:“什么事?算了你肯定不会和我说,那么,你准备怎么见他呢?”晏衡道:“每个月平将军都会在雒城布善施粥或是下派大夫给大家义诊,明日便是日子了,届时我扮作百姓前去,与他的人对了暗号,他们就会带我去见平将军。”小谢诧异道:“那需要我帮你什么?”晏衡顿时有些愁眉苦脸:“若是以往,我只需稍作乔装改扮,便能掩人耳目。可上次欢雨楼里,有一些人已经看见我的样貌,因此单枪匹马有被认出的风险,我需要你的掩护。”小谢乐道:“少楼主难道不觉得,认识我的人比认识你的人多吗?我那些丐帮兄弟们可是遍布雒城角落,施粥也好义诊也好,他们也是参与的主力军啊。”“丐帮兄弟,说得好听。”晏衡哼道,“就是要人认出你啊,这样才相信,我是个普通百姓。反正是没人知道你如今在十二楼的。我扮成你哥哥,你就同他们说我是你失散的亲人。”小谢立即摇了摇手指:“不行,不行,少楼主,这个便宜你占不得。谁能相信我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哥哥呀?”晏衡瞪他,他顶住那目光接着说:“你想想,他们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听说我有个失散的哥哥,这么文质彬彬人模人样的,还不凑上来看看摸摸,从头到脚打量个够。你确定你能不被认出来?”晏衡觉着他说的也对,憋着怒气,闷声道:“那依你之见呢。”小谢咧开嘴,露出一颗小虎牙,笑意满满:“你知道什么身份最安全吗?”晏衡有种不祥的预感。“女人。”小谢道,“不是姐姐妹妹嫂嫂之流,是我的夫人,最安全,最可信。”“呸!想得美啊?!”晏衡一脚踹向他,被小谢灵活躲开了。“哎呀,少楼主脾气可真大。”小谢说道,“别这样嘛,我又不是占你便宜,你用脚指头想想我说的对不对,有没有道理,女人,又是我的妻子,秉着男女授受不亲再加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谁敢在我面前多看你一眼,多碰你一下?”“呵呵。”晏衡隐怒地眯起眼睛,“你刚还说,那些人什么样我不知道吗,他们哪有你说的那些仁义道德?”“哎哎哎,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差劲啦,至少大庭广众下还是会有所顾虑的,再说,有我呢,我能光明正大的护短不让你露面,反正早和他们动过手,如今只是面上互不相犯,我对他们防备因此护着你,谁又会觉得奇怪了?比起哥哥弟弟的,是不是更有说服力更合理?而且上次动过手后,该了结的就了结了,他们也不愿意坏了规矩再招惹我的。”晏衡收回了想毒打他的动作,阴沉地瞪着他。小谢凑上来理了理他的后背:“哎呀,好楼主,我都是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晏衡没出声,心里面也默默计较了一番,其实这个主意确实合情合理。也许这家伙真的没有别的调戏的意思,纯粹就是出主意?果然是他不该发脾气吗?扮个女人而已,大事为重,小细节不算什么。想到这里,晏衡便收起了火气,撇了撇嘴,对小谢道:“好了,知道了。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吧。”小谢在他转过头时,露出一个得逞的偷笑。晏衡本准备休息一下,绕过桌子往床边走了两步,又别扭的转回来,嗫嚅着道:“那、那个,女子服饰,你去帮我向铜雀借一套过来,不许说是我要穿。”小谢含笑过来,将手搭在他腰上丈量了一下,道:“铜雀那女人的衣服不适合你,我去给你买一套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