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偷团伙待了两年半,基本上成天挨打。因为不偷老人,不偷病人,看着生活不如意的也不偷,所以极其不受组织领导的待见。有一天夜里起夜,我偷听到他们说要把我打残,放到街边去乞讨,当时我真是吓坏了,觉得不逃不行了。于是我计划了一个星期,终于趁看管我们的人一时松懈,逃了出来,一路北下到了咱们县里。”短短几句话,詹长松说得轻松,费凡却听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没想到大大咧咧、没有正形的詹长松会有这么凄苦的身世、惊险的历程!他从不提家人、不提亲友,费凡想当然认为他是孤儿,或是父母早逝,却不知道他经历这么多的苦难,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有向命运妥协,没有被打倒,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要在命运的蹂躏下摸爬滚打寻找生路。如果他顺应命运成为一个败类、一个人渣,世人都会掬一把同情之泪叹一声命运不济。可他非但没长残、没长歪,独善其身还兼济了天下。在“十佳青年”之前,众人骂他詹老抠,登上那个领奖台之后,世人赞他詹大善人。可谁又真心心疼过他?连自己也没有真正的走近他、了解他,问问他的过往与经历,想当然的做着自认为良好的男朋友。心疼得刀剜斧凿,眼窝发热。费凡拉着男人的手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费力的将高大的身躯拢进怀里。詹长松其实不怎么难过,他的身世固然凄苦,成长历程固然艰辛,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加之他又不是一个沉迷往事、悲春悯秋的人,早就将那些过往抛诸脑后,偶尔触及哪个点想起来,也恍如隔世。但费老师心疼他就不一样了,他惹了人家生气,现在朝思暮想的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放弃得来不易的机会,因而他小心经营着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再多一点可怜。“然后呢?”过了好久,费凡才抬起湿润的眸子问道。詹长松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唇角,继续说道:“然后我安顿了下来,给别人做做帮工、跑跑腿、打打杂,也算能活着了。但因为年纪太小,能做的事不多,常有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也有赚的一点小钱被地痞流氓打劫的时候,更有冬天找不到活的时候。”“有一次实在找不钱,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直冒火星子,无奈只好将听来的一个消息卖给了废品回收厂的老丁头。”“什么消息?”费凡追问。“偶然间听到几个地痞要偷废品厂的旧货,时间、计划都定好了,就差实施了。那时我年纪小,谁都能踩上一脚,为了自保我从不招惹那些流氓,可那次我太饿了,只得想了这个办法。”“丁老头是个孤老头子,有个面积挺大的废品回收厂。他脾气倔,嘴又黑,因而雇的小工没一个干长的,那几个地痞就是打算趁他又把小工撵跑,废品厂就剩他自己的时候动手偷窃。”詹长松得意的笑了一下,下意识又去摸烟,被年轻人轻轻拍了一下才讪讪的收回手:“只是那次他们没成功,丁老头报警了。我把这消息告诉了丁老头,他给我十块钱。”“后来,我脸皮厚,只要吃不上饭了就去废品厂帮忙干活,丁老头见我来了不是骂我就是损我,倒没一次赶我的,到了饭点我就往炕上一坐,他倒也没有一次不让我端碗的。”“后来我发现倒买倒卖挣钱,攒了一点钱之后从针头线脑的小物件开始买进卖出赚取其中微薄的差价,手里有点钱之后咱腰杆也直起来了,我就到老丁头那显派,给他买酒、买烟、买猪头肉,老丁头是个黑心的,一边骂我一边吃我买的肉,那叫一个香。”释怀“又过了一年多,我在县里走街窜巷,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货郎了,有一天老丁头差人来喊我,说有急事。到了才知道,一家工程队盖房子,想要买老丁头的回收厂那块地。”詹长松喝了一口水,又撸了一下费凡的脑袋上的软毛:“那时候的工程队多多少少都沾点黑,老丁头一个孤老头子自然斗不过,地是一定要卖的,只是钱多点少点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可能是看出你对象我天生就是办大事的人了。”詹长松恬不知耻的挑眉,给费凡抛了一个媚眼,“我到废品厂的时候,丁老头举着搞头要拼命,说人家给的太少了。我想这样不行啊,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咱们得找个懂行且能和包工队说得上话的人啊,那时候我就认识一个德高望重的文化人——帮助我进入小学学习的于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