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某种难言的痛苦,仿佛噩梦惊醒——或者被拽入另一个噩梦中,程不遇缓了缓,吸了一口气,说:“他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他想着措辞。“他不是故意的?”顾如琢望着他,声音慢慢凝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那你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跟他走在一起?”“你喜欢他?喜欢那种货色?”顾如琢凑近了,声音越来越冷,他眼底翻动着汹涌的情绪,近乎咬牙切齿。程不遇还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他有些迟疑,小声说:“也不是……”他移开视线,觉得他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舒服似的,他有点委屈,转身想要下车,声音闷闷的:“我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他伸手去开车门,反过来被顾如琢拽了回来,再度按进了怀里。顾如琢身上很烫,呼吸很烫,手指也很烫,他像是见到他要走,忽而着急起来,压低声音哄他:“外边人很多,没事,没关系,在我这里再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他哑着声音说,语气也放软了。程不遇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动,他的神情有些茫然,他看不见顾如琢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将额头抵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他身上的重量压过来,很沉。顾如琢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程不遇缓了一会儿,觉得出戏的难受彻底过去了,只是脖颈还有点隐隐的疼痛——顾如琢咬他时是有些用力的,尽管他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咬他。他准备回家,但是顾如琢不让他走,他就暂时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他就保持着这个被他禁锢住的姿势,想了想后,说:“我没有被欺负,我是……有一点出不了戏,所以没关系。”顾如琢仍然沉默。演员出不了戏这件事很常见,哪怕一些演技并不出众的演员,在搭过cp戏份之后,因戏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能被挑中的演员,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一点角色特质,cp角色之间互相有吸引力,也很常见。片场一夜情,主演之间发生的是最多的。甚而还有修成正果的。“出不了戏,你就跟他走?”半晌后,顾如琢的声音放松下来,很显然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比较舒服。至少比“程不遇主动勾引我的”这个说法舒服很多。他平时的那种懒散再度浮现出来,“那也是够麻烦的,你这个家伙。以后长个记性,别什么不明不白的人都跟他接近,知道了吗?”程不遇没有说话。他其实不是不知道这回事,甚至他很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但是入戏的那种体验令他无法抗拒。会不会出事,什么时候会出事……他或许想过,但是他仍然无法停止这种追逐。自从高中之后……自从那长达两年半的的恋爱游戏之后。顾如琢把他转回来,凑近了,偏头查看他脖子上的咬痕。没见血,但是牙印很深,程不遇的肌肤本来就白,白皙的肌肤之下隐约可见淡青的血管,因此有什么痕迹留下来,都会很快泛起红色,十分显眼。如同对猎物的一个标记。“疼不疼?”他替他吹了吹,声音无波无澜,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眼底微微带上了一点笑意。程不遇躲了一下,他垂下眼,是忽然察觉他们现在的距离,好像有些不妥:“不疼的。”“好。”顾如琢松开他,声音冷定,“从今以后,你进出片场,我会让人全程陪同,你是我的艺人,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程不遇抬起眼,一双眼望着他,乌黑静美,仍然有些微微的茫然。顾如琢望着他,忽而觉得他还是像高中时的那个样子:呆呆的,冷冷的,戳一下动一下——或者戳一下也不会动一下。那时程不遇刚进他家门,行李只有一个破旧的女款行李箱,外边下着雨,带他来的人走了,程不遇站在门边往里看,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空荡荡的别墅大厅,也不知道怎么办。那时他端着茶杯在二楼楼梯口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后,他走下去,把茶杯放下,对他说:“进来啊。”后来他再也没见过程不遇那个女款的黑色箱子,但他大概知道那是程不遇的妈妈留给他的遗物。程不遇的钢笔,每晚就躺在那个行李箱里,被擦得干干净净。那时清明节,敬城本地的习俗就是过年、清明祭祖上坟。金琳没有子女,顾如琢很显然不可能作为子女被刻上墓碑,但每一年,顾如琢都雷打不动地去,给自己的两位母亲上坟。其他人都知道他亲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而金琳和他一起外出出事之后,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相关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