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可以,只不过……”田肃眨巴两下大眼睛,很是无辜地道出下文,“若是日后还有其他官员偷偷到后门等着,想让家中子弟代买吃食,那咱们也避不过来啊。”
易七郎在脑海中模拟了一番届时的场景——寒风之中,后门外停着数辆不起眼的马车,数位监生从后门出来,悄无声息地将各色吃食递给自家长辈……整个场面非常安静,尴尬又诡异。
少年郎不由感到一阵恶寒,捋了捋双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感到一阵头疼:“届时再说吧!”
都说纸包不住火,包含他家阿翁、田尚书在内的守旧派官员逐渐妥协的事,迟早要大白于天下。
掩耳盗铃要不得啊!
田肃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什么十全十美的法子,索性将这个烦恼抛之脑后,没心没肺地期待起待会儿会尝到的酸汤米线。
“今日食堂那边有米线呢,易监生不如跟我一道回食堂吧,别光吃煎饼了。”
“易某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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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田尚书与易寺卿的马车一前一后到了待漏院外,分别停在了不同的隐秘拐角。
车内,田尚书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鸡蛋灌饼,又用自带的温水漱了口。他检查了一番面容和衣着,确定没有碎渣、不会因此而暴露后,方才钻出马车,挺直腰杆往待漏院而去。
前后脚的工夫,易寺卿也从自家马车上下来,手中已经不见了油纸包的踪影,面容肃然地迈开步子。
二人在待漏院的门口相遇之时,仿佛已经忘记了方才的数次尴尬时刻,就像是今日头一回碰见一般,十分得体地相互见礼。>>
“田尚书。”
“易寺卿。”
直起身后,田尚书的目光忽而一顿,不自然地咽了下津液,往易寺卿那儿多走了两步。
易寺卿不解,刚要出声询问,就听见对方压低声音、无比严肃地说了一句——
“右侧胡子沾了些酱。”
易寺卿:“……”
他愣了一瞬,旋即有些慌乱地用手去摸胡子。虽说易寺卿年过六十,又在官场上沉浮几许,那脸皮早应磨炼得比城墙还厚了,但此时此刻,他的双颊还是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意。
倘若不是略黑的肤色遮挡着,只怕此处数人都会惊讶,原来沉着淡定的易寺卿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模样,田尚书忽然就觉得早先的尴尬悉数烟消云散,也意识到如今他与易寺卿实则是同一阵营的人。
于是,田尚书的眼中,陡然浮现出对同盟的惺惺相惜与关心。
他又凑近些,小声道:“我那马车上有清水,不若易寺卿随我去梳洗一番?”
闻言,易寺卿如临大赦,用袖子掩着胡子,心中满是感激:“多谢田尚书相助。”
田尚书幅度极小地摆手,示意这并非什么大事,带着对方往自家那辆不打眼的马车而去。
片刻后,待到他俩从马车内钻出来时,又恢复了原本无比威严的紫袍高官模样,从容地缓步走向待漏院。
虽然他俩都是京中高官,但往日称不上有什么交情。而经过今日这么一遭,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进许多。
他们看上去十分严肃,仿佛在低声商量着家国大事,然而实际上——
“咳咳,你明日还去吗?”
田尚书一本正经地点头:“去的,你呢?”
易寺卿抚了两把处理干净的胡子,面色沉着:“我也去。届时咱俩互相……”
田尚书听懂对方的未尽之语,正色道:“同袍互助,理应如此。”
他们二人淡然走入屋内,而守在门外的两名禁卫面面相觑,下意识用眼神沟通。
一人挑眉,作询问状。
-这二位大人何时走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