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越来越浓郁,荀非雨毫不犹豫地扎进去,月华甚至为皮毛镀了层闪耀的银光。那身影就像是一道银色的闪电,在空中划出一条曲折的银线,咔嚓一声划破夜空,直直劈在浓雾正中,炸起一串耀目的电花。远在高处的谭嘉树目睹了这一切,几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天狗?哈……竟然,这么漂亮吗?”可惜荀非雨忽视了耳旁的声音,任由白雾一层又一层脱去了他兽化的外皮,待到双脚触及地面,全身已经恢复了人形。宗鸣果然正与潘雨樱对峙,那男人周遭都被鬼气缠绕,女人身上的怨气铺天盖地,潘雨樱更是趁宗鸣那一愣神,用地上的碎玻璃划破了宗鸣的脸颊。“你……来救我吗?”宗鸣眨了眨眼睛,眼神似是无奈,“不来多好。”没时间给荀非雨犹豫,他飞身上前一脚踢开了潘雨樱,直接将宗鸣护在了身后。一进入这个范围,他的身体就止不住地刺痛,连身体也开始疲惫。余光之中宗鸣的状态显然也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得吓人,或许这人不受阵法的影响根本就是骗人的:“……我不能看你去死。”“可我不是逝水,也不是你妹妹。”“不是说老子是你的狗吗?狗本来就护主。”“下得了手吗小狗?你对付鬼婴吧。”“……好。”被踹飞的潘雨樱也在同一时间爬了起来,那女人充其量只是练过十几年舞蹈,韧性虽好,论打斗,根本就不是荀非雨的对手。她一见到荀非雨的脸,瞬间面目便更加狰狞:“你不是要来救我吗!你怎么跟他是一伙的!你骗我——!”不等荀非雨解释,女人已经退开两米远。鬼婴的脐带从她的下体探出,却不见那孩子的踪影。饶是有许多话想要告诉潘雨樱,现在的状况也已经无济于事,荀非雨只能摆好警戒的姿态,侧头对宗鸣说:“后背交给你了。”“荣幸之至。”宗鸣微微一笑,瞬间隐去了身形。鬼气独有的恶臭在荀非雨过人的嗅觉下无所遁形,只要一闭上眼睛,荀非雨就能“看”到那条滴着污血的气味线。它缠绕在潘雨樱身后的垃圾堆中,就像一个手掌大的小心脏,正在微弱地颤动着。只是一秒,荀非雨猛然蹬地向那堆垃圾飞扑而去。而在他的身后,潘雨樱仿佛四肢受制,根本就不能动弹。她愤怒地瞪视着宗鸣被浓雾包裹的脸,张口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俨然像是被缠在蛛网上的猎物。可荀非雨的利爪在触及鬼婴之前却停住了,泛着寒光的黑爪距离婴孩的鼻尖甚至不足一厘米,但始终无法寸进。在荀非雨眼中那就是一个孩子,羸弱的,张嘴啼哭的小孩儿。潘雨樱之前的话已经足够让荀非雨动摇,到现在他甚至不能够移动自己的手臂。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这母子俩活下去呢?这时,鬼婴却睁开了漆黑的双眼。它大声尖叫起来,潘雨樱竟然直接挣脱了束缚。女人身上的伤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边完全愈合,荀非雨却因为阵法的作用,至少丧失了一半的力气,甚至错失了破阵的最佳时机。污泥似的鬼气从鬼婴嘴中喷射而出,当即溅入荀非雨的双眼。烧灼的痛楚直接让荀非雨痛呼着跪倒在地,他艰难地后退了几步,猛地捂住胸口,呕出一大滩混着肉渣的血沫。潘雨樱趁势抱起孩子跑远,她愤恨地瞪视着荀非雨,声音分辨不出是哭还是笑:“你要杀了我的孩子……哈哈哈!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会救我吗?你怪我,怪我骗你进入陷阱吗?那个人说,说你进去了,我就能活……你不是我的同类吗你又不会死!我想活啊,我拼尽全力我要活下去,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强烈的恨意驱动着阵法飞速运转,像是吸收了足够的养分,鬼婴终于撕开了柔弱的假象。那条脐带中爆出好几个结节,每一个都像是红色的肿瘤,不断地爆裂再生。怨气从喷涌的污血中徒生,每一片血泊中都伸出了数条黑色手臂,七八个浑身染血的身影直接从血泊之中爬出。每一个都是怨气缠身的鬼魂,好几个荀非雨都能叫出名字:经纪人李想,甚至还有门口那两个保镖。他们身上都缠着黑色脐带,仿佛被鬼婴驱使着向荀非雨扑过来。可潘雨樱没有从荀非雨眼中看到丝毫的愤恨:那男人只是红着眼睛咳了两声,沉默地抹去了眼角的湿意,微微蠢动的嘴唇似是在说对不起。隐藏在浓雾之中的宗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似乎在这寒夜里感到了一丝源于血脉之间的沸腾,有某种意欲在这冰冷的月光之下熊熊燃烧着,似是要融化从穹顶飘落下的雪片。灰白的雪花飘落在荀非雨的发间,随着男人急速奔跑的身体变为滚入衣领的冰水,又与汗气血液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