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着人传令来见,又要那人杀我。”苍厘轻声相告,“我向来摸不透祭司的心思。若有话,便直说吧。”
“我若杀你,不会假人之手。”缈姬道,“说够了就回去。我累了。”
这句一落,苍厘便听见笼子中响起另一个心跳。
这声音极幽微,刻意压着时,他目前的耳力甚至无法捕捉。但有一刹,他仍旧听见一丝回音。
谁在里面,不言而喻。
苍厘后退一步,转身便走。行不过几步,却听缈姬痛苦道:“苍厘。”
似被火烫的盐钳搅着结痂的痛处般,她字字滴着血:“你可还记得自己的使命?”
苍厘蹙了眉,没有回头,“记得。”
“好,”笼中滴溜溜滚出一粒紫蜡丸,一路撞上他的脚跟,“吃了吧。”
苍厘俯身拾起,抬眼看见缈姬淡灰的瞳中殊无他色,尽是嘲冷。她的唇如雾翕动:“此后,也不必再见了。”
他捏开丸子,报以一笑,“祭司杀我,果然要亲自动手。”
“……”
缈姬闭了眼没有答话。只冲他撇了撇指尖,打发败狗般,示意他赶快完事走人。
最后一服毒珠入口后,苍厘血都冷了。
他感觉浑身血管都在往心脏的方向收缩,一面抽搐一面坍塌。他稳住身形,向着缈姬的方向行了一礼。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他想好好同她告别。
可是缈姬固执地闭着眼,仍不肯看他。
“祭司,保重。”这声道别,轻得他自己都听不清。
再度转身前,苍厘业已运起安息术,竭力抵着那无孔不入的毒顺着呼吸摧毁心脉。他放缓步子,想不知现在这个样子,道长还救不救得回来。
他们今日相约在城外的露水河畔,苍厘却觉自己在天亮前无法走过去了。
去年刚服下第二丸的时候,他也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但挨过最初痛不欲生的几个时辰后,奔涌的毒素又逐渐平息下来,除却五感之能更下一层楼外,没有什么更大的影响。
最后这丸的效力更甚以往。苍厘只坚持到走下乌照殿的长阶,之后便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脚还是在动,但并不清楚自己是在往何处走。倘使这时有谁想要他的命,当真很好得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杀得透凉。
他睁着眼,浑然不觉自己在淌泪。但这无意识的泪水却让他内心好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