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深情与恩情,他觉得就算是以身相许也回报不了。晏旻再次看看床上的自己,决定再尝试一次,他的魂魄飘到床上方,朝自己的身体躺去。没有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毫无反应,只觉得多了一股明显的下坠感,晏旻狂喜:成了!自己要醒过来了。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晏旻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也干得要冒烟。他猛地睁开眼,看着头顶有些发黄的天花板,以及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灯泡,第一个念头是:我醒来了?下一个念头是:这是哪儿?他赶忙坐了起来,抬眼一看四周,大脑袋微机显示器、印花搪瓷茶缸、竹编外壳的暖水瓶、棉帽子、手套以及一大堆横七竖八的书挤在斑驳脱漆的书桌上,椅子上还挂着一条牛仔裤,地上落着一只不知道干净还是穿过的袜子,这是个典型的单身汉房间,还是个邋遢的单身汉。他满腹狐疑:我在哪儿?片刻后,他想了起来,这不是他以前住的中科院的宿舍吗。晏旻惊骇不已:怎么回事!他不是住在蔺征西家里吗?现在怎么在这里?谁把他送回来了?还是只是个梦,他依旧没醒?他慌忙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子准备站起来,却因强烈的晕眩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晏旻下意识地双手撑地,手掌贴着地板,冰凉的触感有一种难言的舒适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了。这真是梦吗?他忍不住拧了一下自己手背,疼痛感也那么真切。这不是梦!那他怎么在这里呢?蔺征西呢?他正一头雾水的当儿,有人敲门:“晏工,晏工,你在家吗?”晏旻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起来,他注意到鼻孔里喷出气息像是在喷火,抬起手背贴了一下额头,滚烫得能煎鸡蛋,看样子在发烧,难怪头这么痛。晏旻起身拍拍手,又拍拍秋裤上的灰尘,才开口:“在。”喉咙肿痛,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晏旻去开门,瞥见门边墙上挂着一本崭新的美女挂历,最下边印着“西华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数字则是艺术体的“1990”和“1”。1990年1月?晏旻一愣,开门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敲门声继续,晏旻这才回过神,将门打开。门外是李庚云。李庚云曾经是晏旻的助理,但1992年就出国了,远早于他出车祸的时间,难道现在真是1990年?晏旻脑海里千头万绪揉作一团,拎不出一根头绪来。李庚云看着面色通红的晏旻:“晏工,你没来上班,瞿总让我来找你。你是不是生病了?”开门这会儿,过道里的冷风呼啸扑面而来,令晏旻精神一震,他止不住打了个哆嗦。单位宿舍有集体供暖,温度不很高,但跟过道里的温度相比,还是有温差的。李庚云见状,推门进来:“晏工你赶紧到床上去躺着。”晏旻赶紧回到床上,扯上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哑着嗓子说:“是有点不舒服。”他拉被子的时候,将床上的一件棉衣带到了地上。见惯不怪的李庚云见状,将衣服捡起来,抖了抖灰尘,放在床上,说:“我说呢,你从来不迟到,今天没来,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你吃药了吗?”晏旻随口答:“没有。今天几号?”他想确认一下内心的疑惑。“11号。”李庚云一边答,一边去拿暖水瓶倒水。李庚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计算机研究所,不久又被调到单位下属的西华信息公司工作,给晏旻当助理,来公司不到半年。他是打心眼里尊敬晏旻,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能力强得叫人膜拜,也没什么领导架子,对同事更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谢谢!”晏旻从对方手里接过杯子,开水是昨天烧的,暖水瓶不太保温,所以并不很烫,他喝了一口水,觉得嗓子舒服了些,继续问,“星期几?”“星期四。”晏旻看向墙上的挂历,他有点低度近视,只能看得清挂历上的大字:“是90年吧?”“对啊,90年元月份,马上要过年了。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李庚云更加疑惑了,晏旻这是怎么了?晏旻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轻拍一下额头掩饰:“烧糊涂了。”他暗忖:如果这不是梦境,那他就是真的回到1990年了?他对这事接受迅速,毕竟他已经做过十四年的游魂,知道任何不合常理的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他是苏醒过来了,不过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他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李庚云理解地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到桌上,试探着问:“晏工,你今天还去公司吗?上午还要开会,还是昨天的议题,关于公司未来的发展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