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家,晓阳说走不动了,不想走了,背背。我说这不好吧,这院子里有熟人,万一看到了,影响不好。晓阳说傻的你,人家猪八戒是正儿八经的天庭干部,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还知道背媳妇,你李朝阳黑灯瞎火的还怕啥呀,没等我答应,晓阳一阵小跑就爬到了我的身上,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满脸的知足,那股熟悉的清香又慢慢袭来,沁人心脾。大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出来电视的声音,连个狗叫也没有。我把晓阳往上拖了拖,晓阳不重,背得轻松。我说晓阳,说你像个小姑娘一样你又啥道理都懂,说你像个大人一样你这现在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晓阳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细语地说道,坏蛋,把你的手放在该放的地方去?晚上不让你落实基本国策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接了阿姨,邓叔叔一脸羡慕地说自己也想着去住两天了。阿姨说这秀霞身体虚,我担心他们都忙,又都不会照顾,你就安心地在家待两天,星期天的时候朝阳把你送过去,让你也过过瘾,我不在你不能喝酒,别让我两边担心。
邓叔叔和阿姨相濡以沫几十年,看着邓叔叔不舍的表情,是对阿姨都已经形成了依赖。有时候我都偷偷在想,如果没有阿姨,邓叔叔还能不能这么快当县长。
到了医院,大嫂头上包了一个黄色的方布头巾,大哥和我把大家送的东西放进了车里,满满当当,整个212的后备箱都已经要放不下,阿姨说把包装都拆了,就放下了。阿姨和晓阳搀扶着大嫂,坐进了车里。大嫂说要不就别让朝阳和晓阳去送了,咱们就坐这医院的车回去,该给钱咱们给钱。阿姨说那可不行,这不怕医院的车接,就怕医院的车送,他俩送到地方就走,耽误不了事。大哥大嫂坚持着要把李叔他们送的东西放到我们那里,阿姨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说,没事,该退的已经退了,这些东西她都记了单子,回来让晓阳和我慢慢去还这个人情。
大嫂说:阿姨,你带的行李这么少,是不是不打算多住?
阿姨笑着说这包袱背得多了,反而出不了门,咱们农村,只要自己动手,就会丰衣足食。阿姨说这农村她不陌生,在特殊年代的时候,她也是在农村劳动过的,当时就在黄河滩区,住的都是老乡的房子,那时候虽然清贫,但是那个时候还是非常的充实,早上队长敲了铃铛,社员们就到庄稼地里开始干活。阿姨又笑了声说道:但那个时候看来确实不行,看着地里全是人,但出工不出力的也有不少。还是现在的政策好呀,你要是糊弄地,这地也就糊弄你,但是呀,你糊弄不了别人喽。
通往李举人庄的行道树枝繁叶茂,节气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眷顾,我们的先辈们窥探了这天机,根据节气的变化春播秋收,一眼望去农田里绿浪滚滚,阳光之下麦苗长势喜人。大哥大嫂和阿姨的眼神之中都有些许的激动,大哥已经离开讲台半月有余,大哥挂念的是他教的四五十个孩子,大嫂每天都会念叨她的几十只鸡,十几只羊。
进了村到了胡同,远远地就看到我家门口全是人,和以往不同,这些人都是小孩。阿姨说怎么这么多孩子,晓阳说兜里的糖不够。孩子们看到车进了胡同,他们打跑着喊着就朝着车冲了过来,不一会孩子们就来到了跟前,看数量有四五十个。大嫂说,向阳,这些不都是你教的学生娃娃。大哥抚了抚自己的眼镜,说道,老三,停车快停车。大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孩子们围着大哥跳着叫着,嘴里喊着李老师、李老师,孩子们的手里都把自己的手举得高高的,那高高的小手里托着大大的袋子,从车里望去,五颜六色的袋子里看得出都是红糖、鸡蛋。这群不到十岁的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睛中透露出稚嫩的纯真和无邪,表达着他们对老师最朴实的爱。大哥摸着他们的头,孩子们一个个地往前挤。阿姨看到此情此景,说道:“李举人庄,尊师重教、诗书传家,向阳这孩子不错,不错。秀霞,你别下来,朝阳,晓阳,咱们下车”。
孩子们围着,让大哥动弹不得,一个个小手都往大哥手里塞东西。大哥说东西都拿回去,李老师家里都有,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上课好不好?我母亲和王家大娘都赶了过来,见到阿姨,忙去说话。大嫂这个时候也下了车。母亲说这些孩子都是向阳带的学生,才三年级,每天都到家里来问,这不昨天我们回来,说向阳今天就回家了,这孩子们天擦亮就在这等,看时间都等了三个小时。大哥送走了孩子们,阿姨就催促我们抓紧时间上班。
在路上自然说起了文静怀孕的事,晓阳说这文静这事还不好办,这我家和剑锋的还不一样,剑锋的父亲李学武其实非常坚持原则,你看李剑锋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那是因为剑锋母亲的原因。当年李学武在县里就是以严厉着称,所以在和邓叔叔竞争的时候才会处于下风。这事肯定要先给李家说,才能给文静的家里通气,否则文静的父母万一同意了,剑锋的父母万一不同意,这文静该怎么办。
到了安平,我就去了地毯厂,这车被晓阳开走了,我只有坐着老杨的摩托车,其实,那个年代,能够骑上摩托车,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因为晓阳的原因,我从自行车直接过渡到了汽车,没有经历过摩托车。坐在摩托车上,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到了七八个村子去转了转,各个村的地毯技术推广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除了个别的村机器没有调试好之外,大部分村进展都比较顺利。
到了乡大院,我和老杨就去找吴乡长和张书记都分别做了汇报,两位领导都颇为满意,吴乡长指示,下午的时候,去高粱红酒厂,先去把动员会开了。
临近中午,我们在张书记的办公室里,汇报着各村的进展,张书记听得认真,不时把几个机器有问题的村还专门记了下来。张书记说道:“看来这地毯推广应该算是步入正轨了,老杨,这戏能不能演好,你的技术指导非常关键,一定要让这些熟练工去盯着点,哪个村织不成我找村长,但是哪个村织不好我就找你,别给咱老张往下推是这个指导的那个指导的,人是你选的,咱老张只认你,懂了没!”
杨厂长说道:“放心吧张书记,织得不好我负责,这次116台机子全部上架,我们计算,一年下来要增收3万多。”
张书记说道:这第一年,大家辛辛苦苦不容易,农户的费用少抽一点,让大家得到实惠,下一步咱们才好全面推广,包括这柳集的,每一个抽15块钱就行了,这老杜他们穷的,都要穿开裆裤了,抽多了下次见面不好打交道。
我说:“不对啊张书记,你喊我给晓阳谈的,抽25,底线20,我这25都谈好了!”
张书记瞪着眼一脸好奇:“谈好了?晓阳答应了?你咋谈的?”
我摸了摸耳朵说:“立场坚定,据理力争,把她说服了,张叔,咋回事,你不是说底线20?”
张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怕晓阳杀价太狠,这20是你这总经理的底线,这15算是我董事长的底线。万一你俩谈不拢,你说晓阳这来找我,我这当叔叔的要是一毛不拔,不退让个三块五块的,这说出去,这不丢人嘛”!
我摸着自己的耳朵,心里想我的张叔,你倒是面子里子都有了,我这挨了几十个大耳刮子不说,还差点冻掉一只耳朵。
张叔笑着说:朝阳,你还是很有谈判天赋,看这样美女难过英雄关啊,咱还是那句话,不能咱们吃肉让柳集那帮子穷亲戚喝西北风,还是给他们汤喝,毕竟都是革命同志,叔给你个机会,你找机会再找晓阳送10块钱的人情给她,让她记住,她也是咱安平嫁出去的闺女,咱娘家人不会亏待她,下午的时候,你和吴乡长,高春梅一起,好好理一理酒厂的事,下周我们一起去找钟书记做专题汇报。
好嘞张叔,对了,邓叔叔星期天要到李举人庄不是公干,是到我们家走亲戚,今天何阿姨已经到了我们村,要住上一段时间,我还是给张叔报备一下。
张书记听后,慢慢地摘下了眼镜,说道:“笨蛋,你邓叔叔哪有私事,来到安平,到了你们村,他还是县长。这样吧,你去通知电影员,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在你们村放电影,还是把咱群众的娱乐活动丰富起来,思君来了,我下午去你们家看看。说完,看着杨厂长说道,老杨,你下午带两个熟练的技术工和我一起去,咱们去李举人庄看看地毯推广,顺便看看朝阳的岳母。”
下午的时候,我和吴乡长就到了高粱红地毯厂,高春梅和孙向东在门口已经等候,酒厂就在乡镇不远,我们走着路就到了。到了地方之后,我们陪着吴乡长,在这高粱红酒厂里里外外地看了几遍。孙向东有些轴,但是说起酿酒的事来头头是道。我不懂,我相信吴乡长也不懂。
孙向东和高春梅已经收拾出了一张桌子,算是会议桌,两边各有两把凳子。情况又熟悉了一遍,自然是要开会,开会自然是要说服孙向东,拿着秘方积极配合地毯厂的改革。我和吴乡长坐在一边,孙向东和高春梅坐在对面。吴乡长从包里掏出了本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春梅,你现在是企管站的副站长,自然要坐到这边来”。这口气,不容置疑!
孙向东和高春梅相互看了一眼,吴乡长也没有看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在孙向东眼巴巴的眼神之下,高春梅把凳子搬到了我们这边。二比二的谈判态势马上变成了碾压性的三比一态势。这位置一变化,我就知道,孙向东已经输了。
吴乡长说:“今天代表乡班子集体给你谈话,孙厂长,你也知道,这高粱红酒厂是咱县委钟毅书记亲自确定的乡镇企业改革试点项目,这是一定要干,必须干好的大事,现在乡里派出朝阳副乡长和春梅副站长重点就抓这个工作,你先表个态,愿不愿意干。”
离开了高春梅的孙向东看着吴香长气势如虹,如此的咄咄逼人,不容置疑,这手都有些哆嗦了,说愿意干愿意干。
吴乡长说既然愿意干,那就要服从乡里的安排,你实事求是地讲,咱这酒厂要改革成现代的小酒厂,应该做哪些工作。
孙向东摸了摸头说道:“这高粱红的商标要注册一个,这灌装的设备要上一套,咱这厂房要扩建扩大产能,咱这标签和瓶盖也要定制。”孙向东酿酒,也懂酒,把这要成为现代小酒厂的工作给吴乡长汇报着。吴乡长听得仔细,写得认真。不时还与孙向东交流着。吴香梅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懂得打扮的人,面如桃花,眉如远山,三十有五,有一股成熟的气质,这种气质比文静还要成熟,晓阳和吴香梅比则显得稚嫩了些。这吴香梅若不是在机关待得久,没有基层经验,在乡镇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把好手。
在吴香梅我们三人的强大气场之下,孙向东彻底算是扭转了自己的想法。吴乡长要求,我和高春梅下周一拿出改革的初步方案,周二经她审核后报张书记,张书记审定后去找钟毅书记争取支持,条理清晰,程序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