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泽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温良是温医师什么人?”温故手指微颤,连声音也抖起来:“你是?”魏长泽缓缓道:“我是十三年前,被温良灭门的魏氏魏芸之子,魏渊。”温故手中的医书跌落,沉默了半晌,慢慢平静下来,拾起医书,对门生道:“去请三嫂母子。”门生应声而去。过了好一阵,一位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走了进来,似乎刚从地里回来,袖子和裤腿都卷着,一双赤脚,指甲缝里满是洗不掉的泥垢。那孩子十分乖巧,年龄和惊蛰相仿,却瘦弱许多。温故对他们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低头走了过来,“卟嗵”跪在魏长泽面前。温故道:“魏公子,这是我堂嫂,温良发妻王氏与我侄子,温良之子温训。温良便是我堂兄。”说罢温故也跪下了。这对母子面色平静,仿佛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王氏拜下道:“此事与温家其他人无关,我们母子听凭魏公子处置。”魏长泽一时也是手足无措,忙去扶三人,三人却执意不起。魏长泽道:“我今日并非是来寻仇,只是想告诉你们真相。温良在乱葬岗已由秦氏遗孤所杀,当时,”他看了一眼池惠、白秋贤和惊蛰,“我们都在场。”“……”众人默然,魏长泽道:“所以,真相你们都知道了,池姑娘的伤,治或不治,决定权在你们。”告诉温家人真相是池惠的决定,这是在来大梵山之前就与魏长泽说好了的。温良灭了秦、魏等家族,但与其家人无关,但来的是什么人,温家人也应该知道真相。说或不说,都极为矛盾,温良是他的灭族仇人,他虽未亲自动手,却也是看着秦丝丝杀了温良,现在却又来找温良的族人治伤;说了,事情就更加微妙起来,温家人会怎么想?拿家仇做交易?只是,他将真相坦白,但求无愧于心。半晌,王氏道:“魏公子,父债子偿,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们母子也不为过。”魏长泽道:“若要杀你们的话,八年前,秦氏遗孤就来找过你们,那时你们便不在了。”“八年前,红衣女子,吃了温训一颗糖,便放弃了杀大梵山温氏全族的念头。”温家三人的脸抽了抽,说不后怕也是假的,一颗糖救了全族这个梗也是惊心的。温故拜倒在地:“谢魏公子坦诚相告。池姑娘的伤,我温氏定当竭尽全能。”魏长泽将三人扶起,温故又道:“魏公子,池姑娘的伤将由我伯父亲自诊治,但请不要告诉他这些,”他艰难地道:“因为,温良是他的儿子。”也怪不得温故为难,若温岚知道是自己儿子多年前灭门案的遗孤找上门来请他治病,而他儿子又在前不久死在他们面前,如何接受?听起来杀人偿命理所当然,但他们都是凡人不是圣人。池惠看向魏长泽,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温故道:“池姑娘,你不必有任何顾虑,这是温魏两家的过往,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且姑娘是仙门名士,为你治伤是我温家的荣幸。”池惠坦然道:“已经有关系了。”见到灭族仇人的至亲,对魏长泽来说也是一番煎熬的考验,甚至有几分犹豫,听到池惠这样说,不禁眼睛一亮,拱手道:“那就请温岚先生吧。”几人整理了一下情绪,温故重新让门生去请温岚。少倾,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先生昂首而入,腰挺背直,温故整理了一下衣袖,立即上前迎接,看得出他对温岚极其尊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伯父。”温岚略略点头,对儿媳和孙子出现在这里有点意外,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转头对魏长泽等人道:“魏公子有何指教?”魏长泽等也忙行礼:“折煞晚辈了,晚辈是带藏色散人池姑娘来求医的。”温岚端详魏长泽良久:“你是她什么人?”魏长泽看了池惠一眼,斟酌了一下,还是不愿池惠因自己与温家有不睦的关系,低声道:“朋友。”温岚未再问,坐到案边,摆手示意池惠坐下。温岚探过脉相,结论与温故并无二致,然后道:“虽可治,但过程痛苦异常,池姑娘可能忍受?”池惠道:“晚辈并非娇矜之人。”温岚笑笑,仿佛说,你们还是低估了。他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个布包,打开,取出一根约三寸长的银针,道:“需每日将此针插入足底涌泉穴,腹部关元穴,留针一个时辰,刺激内丹运转,另外还要配合口服、药浴等,共需约两月。”看着那根寒光闪闪的银针,魏长泽的脸一下就白了,喃喃道:“每天?一个时辰?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