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鸽,日行千里,是集贤楼飞得最快的信鸽。它通常不配辎重,以求用最短的时间传递消息。只要它出现,就意味着大事不好。小楼抓起鸽子,仔细看了下右爪,道:“是云岩堂的雪鸽。”苏州出事了。韩碧筳放下手里的绷子,沉声道:“小楼,眼下有几位学士在附近?三百里内。”“房、陆两位在太仓,蔡、许两位在常州府,虞学士在松江府。九爷还在汉阳,怎么办?”“我与房叔叔即刻赶往云岩堂,你去向金伯禀报此事。明日天亮之前,我一定传消息回来。”“是。二姑娘路上多加小心。”韩碧筳和房仕寅两人快马加鞭,日落之前就进了苏州城。云岩堂堂主范峥已等了她许久,领着二人直奔张府。三月里春暖花开,是春游的好时节。张溪横听闻渔洋山景色迷人,近几日更是山樱落了满山满谷,令人如至云中。四天前,他带着妻子和儿子,驾着马车前往渔洋山,观湖赏花。云岩堂派了三人随同前往。然而两天前,张家的马车被人发现停在城外,奇怪的是没有驾车的车夫。城门口的官兵上前查探,发现张溪横和夫人昏睡在马车内。官兵认识这是张府的公子,随即通传了张老爷。回到张府后,韩彤枫不久便清醒过来,被问到小儿况景与三名护卫人在何处,她霎时泣不成声。那日,马车驶到山下后无法继续前行,几人徒步上山。在山谷中赏花之时,岂料突然杀出一伙武艺高强的贼人。三名护卫奋力抵抗,仍是不敌,之后她便不知人事。在范峥看来,当务之急是寻人。他派了八人前往渔洋山探查线索,其余人在苏州城内城外继续搜寻张况景。渔洋山地方广大,山路难行,八人寻了大半日一无所获,三位兄弟是死是活全然不知。山下就是太湖,之前一战即便有尸体恐怕都沉了湖。范峥亲自去拜访张溪横平日往来的友人。既然渔洋山设有埋伏,那一定有人故意引他前往。一位姓王的书生恰好记得此事。十日之前,他与张溪横在书斋买书,正好听见旁人闲谈,说到渔洋山山樱盛放,相约踏春赏花。王姓书生不认识那二人,说面生得很。范峥明白,渔洋山一役早有预谋。假使张溪横没有上当,设伏之人也会再生一计。连着两日,范峥派出去的人马必回有数人没有回集贤楼。短短三日,云岩堂折损近两成。到了今日清晨,张府来人禀报,张溪横回到府里后,尽管大夫望诊后说无大碍,可是过了两日依然昏睡不醒。范峥心知不好,立刻令人放雪鸽回集贤楼。韩碧筳来到张府,只见韩彤枫面色苍白,双目红肿,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韩碧筳拉着姐姐的手,道:“姐姐莫要心急,我一定尽快把小宝找回来。姐夫怎样了?”“大夫都看过了,内息平稳,身上无伤,偏偏就是叫不醒。”“那定是中了毒了。姚学士人在何处?”房仕寅道:“年后随郭爷去了漳州。”韩碧筳叹了口气。十八学士之中,姚学士最为擅长制毒解毒,但漳州据此路途遥远,必然是指望不上了。“范先生,劳烦你去松江府华亭县请杨大夫来,就说碧筳求他帮忙。”“好。”“这几日云岩堂的兄弟不少有去无回,可能是查到了什么。小宝极有可能就在湖岸的村落或者山里。”范峥道:“我已加派人手,只是搜寻范围太大,若是拖得久了,怕有危险啊。”太湖沿岸村落众多,山势复杂,要寻一小孩,谈何容易。“先生切记叮嘱手下人低调行事,莫要张扬。若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官府,对集贤楼也没有好处。”掳走小宝,不是为财,就是寻仇。瞧这几日的架势,显然不是为财。若是寻仇,又会是什么仇什么怨?范峥试探道:“要不,我去向凤鸣院打听打听?”韩碧筳犹豫了许久,叹道:“算了。”张溪横的家世背景,早在他与韩彤枫成婚前,集贤楼就查得一清二楚。他家世清白,张老爷从未得罪过什么人。至于夫人这边,情况就复杂得多了。韩九爷素来广结善缘,但行走江湖难免也开罪过一些人。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能有几人?弄不好凤鸣院也牵扯其中啊……“姐姐,你记不记得那些人的面貌,或者有何特征?”“当时局面混乱,我也没有留意。”韩碧筳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再使劲回想一下。”韩彤枫静下心来,回忆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我记得有一个人……他没有头发,可能是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