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姐姐,您这身衣服可真好看。”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妆镜前的少女,羡慕道,“定是您专门请府外的绣娘裁制的吧。”
玉儿不紧不慢地将海棠色的宝石簪子斜插在鬓间,满意地打量一番镜中的美人后,才扭头去看语带恭维的秋紫,神色得意,“这可是姑娘赏的粼光锦,是老爷从临京带回来的,虽不如云锦、蜀锦金贵,但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轻易碰不得的。”
“要不怎么说还是玉儿姐姐有福气呢。”秋紫拍起马屁来得心应手,“我听说过这粼光锦,制成裙裳再合适不过,走动时有如波光粼粼的海面,若得日光照耀,更是熠熠生辉。”
秋紫只是玉衡院里的差役丫鬟,平日里只干些杂活、粗活,但因着与玉儿是同乡,颇受照顾,因此对她很是推崇。
玉儿没有答话,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个圈,果真如同阳光照耀的海面漾起金色的涟漪。这几日的提心吊胆全都云散烟消,她原先还担心姑娘疏远自己,如今一看,姑娘这又是送布料又是送首饰的,就是日日在身边伺候的青荷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待遇。
“裙裳美,玉儿姐姐人更美,若是我穿上这粼光锦,不知道有多别扭滑稽。玉儿姐姐穿上了,倒是不输内院里头的闺阁小姐们。”秋紫笑嘻嘻地说,说者不算无心,听者恰好十分有意。
玉儿虽然心里瞧不上秋紫粗笨,但她嘴甜,说出的话很是让人受用,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
自己与晏府里头的这些姑娘们相比差在哪里,差的不过是一个出身罢了。
若是自己也是小姐出身,必定比她们优秀百倍。可出身这种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只是她不想认命,不想这辈子只当个伺候主子的丫鬟。
她微微抬起下巴,一双中规中矩的眼带着迸发的野心看着妆镜里的少女,丰满的身材被刻意裁剪的衣裙包裹得秾纤合度,反倒是那张脸相较起来略显平凡,但好在脂粉妆饰弥补了这一缺憾。
玉儿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所以她要放大这份优势,二少爷正值青春年少,年轻人火气旺盛,只需要稍一撩拨,还不是手到擒来。
“行了,今日你就替我在廊下当值,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到后院采花去了。”玉儿理理发丝,扭着腰肢走了出去,没有看到身后本该一脸艳羡的秋紫忽明忽暗的眼神。
主屋内,青荷正边同晏绾说着话,边给熏笼里添香粉。
桃枝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个黑漆百鸟朝凤小茶盘,上面摆着两个青瓷清水游鱼的小盖盅。
“姑娘,这是老夫人差人送来的罗汉果和梅粉红糖,奴婢特地让小厨房的人炖了甜茶,润肺暖胃。姑娘晨起总是没胃口,用些暖茶再好不过了。”桃枝轻轻地将茶盘搁在了方桌上,掀开茶盅的盖子,热气瞬间袅娜而上,轻声道:“玉儿方才出了玉衡院,现在廊下是秋紫当值。”
晏绾弯起嘴角,抿了口热茶,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这个时辰也该去给祖母请安了,把吕掌柜送来的那株野灵芝给带上,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好歹也是补气安神的仙草,泡酒或是水煎,俱有妙用。”
青荷接过桃枝递来的银丝灰鼠斗篷,在空中抖落开来,系在晏绾身上,笑道:“姑娘自是有孝心,也不枉费老夫人如此疼爱。只是今日,这素心院恐怕不太平。”
“不太平便不太平,这盆脏水也不是她们想泼就泼的。”晏绾冷笑一声,搭上青荷的手臂,抬步走入一片雪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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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玉衡院的玉儿顺路向后花园去,虽是冬日,白雪皑皑,园中却依旧是亭台层叠,池水索回。
偶有雀儿站在枝头啾啾,轻巧一跃,堆积的白雪簌簌落下。
疏影说了,二少爷近来勤奋,为了考上南杭的书院,晨时总是在花园里头诵书,这个时辰最是寂静无人,想来也方便接近。
她放轻脚步,绕过一座座亭台楼阁,远远便瞧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手执书册负于身后,口中念念有词,慢慢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天。
不过念了两三句,晏翰就面带不耐,粗浓的眉别扭地拧着,暴躁地将书册甩到一旁的小厮手上,“爹去了祖母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替我拿着,我去一旁的亭子歇歇。”
那小厮熟知少爷的脾性,哪里敢多说些什么,连连点头,乖巧地捧着书册垂着脑袋站在原地。
玉儿心下一动,提着装花瓣的小竹篮,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晏翰踱着步走到流觞亭内,这名字还是晏峰为附庸风雅亲笔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