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等我消息。他现在不能受刺激。”
送走乔木,我咬着包子进去。叶宇还是那个姿势,我问他,“我们一起吃早餐吧!味道还将就,等你好了,我去给你排队买李记火烧!”
我把豆浆放他手上,蹲下来去捡地上的杯子,勺子什么的。
等我起来,叶宇突然抱紧了我,一只手牵住了我贴了药棉的手背。我知道,他在跟我道歉。
我拍拍他的肩膀,小宇,你就在我一个人面前示弱就好,就在我一个人面前从头开始。
我在医生给他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偷溜出来给小小打电话,是欧阳明接的,奇怪了,今天不是周末,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他怎么会跟小小在一起?
“小小吐了,很厉害,我请了假照顾她。”
“你让她吃点东西,吃了才有东西吐。”这个小丫头,怀的宝贝也是闹腾的主,这才刚开始,反应就很严重了。
小小在厕所呼唤欧阳明,不好多说,我就把电话挂了。刚好会诊结束,我进去。
排了练习表,按照进程开始练习。语言的恢复训练,要耐心细致地一字一句进行练习,练习时,注意力要集中,情绪要稳定,说话节奏宜慢,先从简单的单字、单词练习。鼓励病人大胆与人交谈,也是一种语言锻炼的方法。
我让叶宇跟我念单字,我告诉他,没关系,在我面前,你怎么样都是好的。
练习练习,说的很容易,真正做起来,难度真的很大。叶宇的下颚骨好像被施了魔法,僵硬生涩。舌头也不灵活,几个字就能让他满头大汗。他很努力,坚持,不气馁。还有身体的复健,大病一场,多多少少是会要有一些零件上的磨合期。我没有告诉叶妈妈这件事,她现在任务大担子重,我想还给她一个完整的叶宇,在她回来的时候。
☆、之后的你
癫痫发作是脑外伤手术后的一种并发症,它是由于术后疤痕粘连引起大脑异常发电所致。在我看来这是很可怕的。我经历过一次,准确点说是我看到叶宇经历过一次。
那一次我吓到了。抽筋,很恐怖的抽筋,全身都在抖,叶宇控制不了自己,还在翻白眼,双手挥舞都打到自己的脸,我呆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叶妈妈整个人扑上去,只能压住叶宇的双腿,她冲我喊,“飒飒,快过来按住他。”
“哦!”我机械的一把抱住叶宇,环着他把他整个上身连着双手都捁进怀里,死死拴住自己的手不放。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似乎有一万年,但我想让这段时间快点过去。我的叶宇,从来就没有这么脆弱过,现在的他,就像皮影戏里面的抽线木偶,是被控制的,是慌乱的。他发出呜呜的声音,没有语言,只是这样的拟声词,都让人心疼。
等到他终于不抽了,我的手却僵的放不开了。叶妈妈过来掰我的手,我满脸都是泪,
这是从叶宇住院后我很少的几次掉眼泪的其中之一。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哭,也是发泄的一种方式,再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住的。
我的脸被叶宇打到很快就肿了,当时我站在叶宇的左边,所以左半边脸肿的像猪头,还火燎火燎的。
叶宇抽完了就直接晕过去了,没醒,我把他安置好了叶妈妈就拉着我去了护理站,跟小护士要了药膏。药膏挺清凉的,抹上就不那么疼了。
我怕叶宇醒了找不到人,就赶紧回了病房,叶妈妈去了医生办公室。等了一会儿,果真叶宇醒了就找我。现在的叶宇特没有安全感,我知道。他看到我的脸,眼神就不一样了,刚刚抽的时候他脑子是清醒的,就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这种感觉真不好,我想象着,就像灵魂抽离了,浮在天上看一样。
我问他,“小宇,你还好么?”
过去抱抱他,他现在躺着,我个头比他高,把他埋在我的胸前。
他想伸手摸我的脸,我一步让开,“真没事的,我不疼,就是显印子。”
叶宇心疼的皱眉,倔强的摩挲我的左脸。
斯,真疼,一碰,就像是有人拿了绣花针一点一点刺着。但我硬是咧嘴笑了,“没事,小宇,真的没事。”
他看起来很内疚,很无助,我还与他安慰的笑容,把他搂在怀里,但他推开了,他推开我的怀抱,按着我坐在他旁边,拿出了小本本,开始写字。
我们没有交流,叶宇在自责,他在拒绝我的靠近。
关于他身体的恢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直到叶妈妈出任务回来,叶宇都没能连贯的一次说上三个字,只能发出单音,长音,短音什么的,而且声音变得不同了,像是烟抽多了的嗓子。叶妈妈是医生,她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她很有耐心,她告诉我,家人的照顾和关怀,是最重要的一环。但在说话上,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叶宇真的很乖,没有不耐烦,没有发脾气,叶妈妈说他比小时候还要听话懂事,让人忍不住要夸他。
我知道他特爱漂亮,就给他准备了好看的小本本,还有裹着金葱的铅笔。叶宇以前写字就特别好看,飘逸,大气,跟他的长相完全不符,字体是很大男人的,长相是很狐媚人的。车祸后,看到叶宇第一次写的字,我的表情就僵掉了,该怎么说?就像刚上小学的孩子,一笔一划,歪歪扭扭。但,认真的,缓慢的,费力的。
第一次,他写的是我的名字,飒飒。
他也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后又慢慢的写下,飒飒,我以后写字会很漂亮的。想不出来的字,还用了拼音。那个时候,我点头,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