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霞榭中,琴箫悠扬。班瑶他们一进入,便看见如此天伦之乐事,洛一高与妻子正合演乐曲,小女儿一旁乖巧地静听。奏罢,两方相见,寒暄几句,班瑶送上礼物,由他妻子欢喜地收下了。“班娘子莫要见怪,爱妻颇爱书画,你这礼物,正合她意。”班瑶点头会意,“我与洛大侠多年未见,不想已统领一派,做了掌门,少了另外的恭贺之礼,是我的过失。待回去青琼,便备好厚礼送上,不负两派之谊。”洛一高道:“娘子劳心。苍梧与青琼早该多来往才是,厚礼就疏远了,免了吧,我在此谢过。这回,请娘子来瑞霞榭,是我爱妻久仰大名,长思一见的缘故。”他引妻子上前:“这是爱妻晴华。”他又引来女儿:“这是小女燕通。”一通介绍完毕,洛一高与苗友源退出瑞霞榭,留女子们谈天。李晴华颇为热情,牵过班瑶坐下,问她家乡,问她学的什么武功,又问她闯荡江湖的经历。问题连珠似的抛过来,令班瑶有些遭不住。家乡于班瑶来讲,没什么好说的,若要说上青琼,日后青琼设宴作邀,请苍梧一回最好;至于武功,天下功夫若要计较起来,可谓“万变不离其宗”,只是套路各有不同。这么讲,也无趣了,班瑶便稍微夸张了些,像在说话本里的段落。李晴华边听,边露出似乎艳羡的神情,班瑶虽感有些奇怪,到底没问。“我听闻过不少你闯荡的故事,怎么不说说?”先前说不少,以为独身漂泊这段该过去了,班瑶没想到,李晴华此时极为好奇,身子都黏了过来。原本想着她应是贞静端庄的夫人,性子却活泼,如春燕绕杏。班瑶摘了两段伏夜智擒壮逃犯,勇救流离小乞丐与趁醉奇袭悍匪寨,力夺被劫标布纲,添油加醋一番,说给李晴华听。待她说完,观察了一会儿李晴华的反应,便急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李晴华还不满足,把茶点向班瑶面前推了推,又问其他事迹。叶白露站在一边,见她师叔似乎口舌乏麻,心里泛起一丝同情。班瑶确实感到有些累了,从她和李晴华一起坐下,说来说去都是班瑶这边的事,乖乖,当初和玉蜂夫人、绿云阁主、柯知县、刘教授甚至沈员外郎胡侃也没这么累。此情势,被动了,班瑶稳稳放下茶杯,说道:“瞧我得意的,都只有我在说,太扫兴了。夫人也想讲讲吧。”李晴华愣住了,随即敛下双眸,羞愧道:“这苍梧,自我出生以来,从未踏出一步,能有什么故事好讲。”班瑶见她眼中含泪,面布愁云,不知该是道歉好,还是作安慰好。“娘亲可乏了?陪女儿下会儿棋吧。”洛燕通上前说道。“乏了该歇息,下棋不更累么。”叶白露笑道,旋即收到班瑶不悦的眼神,才意识自己不该多嘴。“娘不累。说到下棋,班娘子陪我下一局吧。”李晴华起身去拿棋子棋盘。班瑶拦下她,道:“夫人不用如此劳累。说来惭愧,我并不会下棋。”李晴华笑道:“往日听闻你那些故事,想你是多英姿飒爽,神通广大之人,能不会下棋么?”班瑶道:“神通广大?那可折煞我了。下棋是真的不会。别说下棋,琴棋书画诗酒花,那是琴不识乐谱,棋只懂黑白,书如春蚓秋蛇,画虎反类犬,诗从无才华,酒喝两杯就倒,花见我就老,也就是个只会舞刀弄棒,只懂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粗人罢了。惹夫人笑话了。”李晴华认了,仍取出棋子棋盘,要教班瑶下棋。起初,班瑶微有应付,毕竟天色不早了,逐渐的,她竟专心学了起来,沉浸其中。叶白露在一旁无聊极了,洛燕通走过来,与她一起分茶点吃。夕阳西堕,五彩霞光泼入瑞霞榭内,使之如临仙境。棋盘之上,如设色山水,李晴华她们才从棋局抽离,意识到该告辞了。辞别了她们母女,班瑶与叶白露回到望杏斋,吃过苍梧弟子送来的晚饭,漱过口。叶白露又去阖上门,和班瑶牢骚道:“师叔今日在瑞霞榭,干嘛把自己说得那么上不得台面。我也是听过见过的,不会抚琴,好歹会吹短笛啊,字迹也娟秀典雅,师父可给我看过师叔抄写的文章和剑谱,诗能写两句,酒量也不差。为何要那般鄙薄自身?”班瑶道:“你以后若在青琼担了重任,和人交道,只管夸耀自己么?那李夫人本为自己未出过远门而伤心,羡慕我走过那些山山水水。我说些短处陋处,好让她宽心些,不好么?咱们是来赴宴交好的,不是来比武的。”叶白露撅嘴道:“徒儿说不过师叔,认输了。不过,师叔和夫人讲的故事不够好玩,要是讲讲金风玉露多好,李夫人肯定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