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晚,皆是如此。起初,班瑶询问过几个护院,他们都闭口不言,无法,只得更加警惕,白天干活都不得不四处观察。夜晚,人影再现,透过绿纱,凝视着班瑶。忍无可忍,班瑶冲过去,猛地一开门,门前人、护院皆惊。突然,那人一脚跨进房内,背着将门用力关上,自言自语道:“老林动作太慢,害得我心急。”班瑶惊诧,看着对方面容,想起他来,是欣二爷。只见他扑过来,双臂紧紧箍着她,一张嘴在她脖子上乱亲。班瑶膝盖用力一顶,重重撞击了欣二爷的裆间,趁他疼得要捂裆之际,过肩一摔,将他重重摔于地上。门外,护院们听见动静,冲进房内,见欣二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惊恐万分,连忙上前查看。还好,只是晕了。紧接着,他们便要扣押班瑶,有二人立马跑去报告主人和管家。班瑶不服,明明是这个欣二爷要非礼自己,她不过是反击自卫,凭什么扣押她。可护院不管,认定了是班瑶行凶伤人,争执之间,正要拳脚相拼之时,老爷夫人和欣二夫人都赶了来,林管家也被叫了来。看着倒地不起的小儿子,老夫人有些站不稳,也差点倒下,幸而有丫鬟扶住。欣二夫人厉声喝问了护院和班瑶,护院则大声指责班瑶,说是他拉着二爷进屋,作弄了一阵,把欣二爷弄伤了。如此颠倒黑白,班瑶立刻反驳,明明是他强行进屋非礼自己,她只是反击罢了。而在欣二夫人看来,无论起因如何,住房内的小儿伤了欣二爷是无争议的,且若容下他,不成器的丈夫还会惦念这个小子,还是轰出去为好。当下,便命林管家把班瑶连人带铺盖赶出门。事情发展并未如最初计划的那样,可结局是“欢喜”的,林管家立马乐呵呵地执行。班瑶当然不肯遂他愿,反手扣住林管家左手,叫他只一乱动,左胳膊就凝得疼。“不留我就不留我!可这事情,论起因,错的确不在我。我也给这园子勤勤恳恳干了一个月了,要我走,工钱立马给我结清!这么晚了,也得保证我能找到一家客栈入住。”欣二夫人听了,也不愿多做纠缠,派人称了点银子,甩给班瑶,倒也决定不要她立刻走人了,只让她继续住房内一晚,由护院们看着,等到第二天清早,再轰出去。暖阳初露,护院涌进房内,不见班瑶其人,连行李也不见了。和主人禀明后,连同一众奴仆在园内细细查找,仍未见其踪影。他们倒不是想班瑶会留下来,而是怕她躲着,伺机忽然报复,防不可防。至于班瑶,尽管二夫人答应容她一晚,可谁能知道,次日她会不会命人押她下狱,毕竟伤的是她的亲亲丈夫。班瑶她从未上过公堂,睡过牢狱,而夫人婆家与娘家入仕之人不少,势力不小,倘若官非缠身,如何脱身呢。所以,趁夜,大家熟睡之时,班瑶提上行李,翻窗攀梁,飞檐走壁地开溜了。此时,班瑶从巷角起身,拍去身上尘土,抖落露珠,拎起小袋行李,扛上被粗布包裹的长剑,忽然连打两个喷嚏,到底是冬天,到底是南京,湿漉漉的,窝在巷子角一晚,怕是伤了风。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向街上走去。刚入街道,便见一队簪钗满头、锦衣华裙的妇人提着一篮篮造花与糕点,见此景,班瑶不觉联想到在泰山结社参拜神明的妇人们。于是,她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一位妇人,要上哪去求神拜佛。妇人笑盈盈回答:紫金山,灵谷寺。这一听,想着自己也该去拜拜菩萨,敬敬香,去去这几天的霉运,班瑶立刻决定也要去灵谷寺,可低头看了看,忽觉自己一身狼狈,不够体面,亦无鲜花可供,是否该先准备准备。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货郎,拿出一束造花、一只仿觚青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正好,班瑶想买下,货郎又打开一竹筐,笑问:“新收的旧衣,还鲜亮着呢。小娘子需来一身吗?”接着,又拿出一木盒并打开,问道:“首饰也不缺呢。小娘子需要否?”眼看货郎又要取出什么货品要兜售,班瑶立马打断,只买下鲜花与瓷瓶,便跟着妇人们走了。这一路,班瑶打了不下十个喷嚏,头也渐渐晕乎乎的,已走到紫金山脚下,却又开始反胃,太难受了。强忍了一会儿,心里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抽出手帕把插着鲜花的瓷瓶擦了擦,托给同行的妇人,请求她们代她敬佛,随后便想赶紧去找大夫。沿着山路行走,一棵棵高入云天的树木早已褪下绿荫,枝桠徒留几片枯叶不肯坠落,偶有几声鸟鸣飞入游山的人群,寒意裹着生气,凛风拂慰钟声。我于何方?何所感?何所悟?又何所得所趋?班瑶不禁想到。寒露缘叶没,霜阶眠红绡。古木掩金阁,丹霞烧碧霄……“你在写什么?藏着不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