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不再言语,班瑶气极:“我每次都是只把钱给您,让您好生藏好的。您怎么能惯着我爹,给他去买酒呢?”孙娇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胃里翻滚出一股热流,“哇”地一下呕吐出一片棕黑。班瑶吓坏了,没节奏地拍着母亲的背,取过枕边的手帕给母亲擦擦嘴,又倒了碗水给她喝上两口,想着她该有喝药,起身在家中寻了一遍,只寻到一个药罐,里面只有药渣而没有药汤。回到卧房中,她问母亲:“您的方子药材家里还有吗?我给您煎药。”班母指指东面一只矮柜,班瑶打开矮柜,拉出抽屉,其中躺着一张皱巴巴的药方子,药材散着混在一起,没办法,只好拿着药方出门去村西一个土郎中家买药。刚一出门,便碰上酒气冲天的父亲,班瑶直接拉过父亲摸出他身上的钱,随后径直往村西走去,徒留酒鬼父亲坐地上边摔酒坛子边骂。多日后,青琼谷东南面廊苑中,剑气飒飒,引落英缤纷,露飞立斩露,风来便破风。阳光挥落中,银光乍闪,或疾或慢,却只见影,不辨音,然其势,攻山掠石,一剑落下,如雷入顶,轰然中开,故称“银电”。“妙极!妙极!”孙藏锋不紧不慢地拍着掌从廊苑一角走出,“大师兄剑艺越发登峰造极了,师弟恐是穷尽一生也难追及啊。”钱浩看了来人,收了剑,擦了擦汗,只问何事。孙藏锋道:“掌门师伯教导的不错,师兄你早该用上银电了。银电一出,谁与争锋。”钱浩不悦:“谁与争锋,也得是看此剑用于谁手!”“没错,没错!只有大师兄你用得,才堪称卓绝!”“好了,你究竟有何事找我?”孙藏锋上前一步,附于钱浩耳边,说道:“小师妹一时回不了青琼了,她得为她娘亲守孝,孝期练武还得耽搁了,抵得上师兄无辜被罚的那三年了。”“她的母亲过世了?”“是啊,我有两个徒儿前几日去镇上采买,撞上一个郎中,刚从筱水村诊病回来,口里不停怒道‘没得治的人了,气都绝了,还强留我诊治,我哪治得了’。我那徒儿便打探了一番,是那班家婆子断气了。他们又去筱水村看了看,已经在办后事了,班瑶小师妹还和她老父亲在灵前大吵了一架。”钱浩听到这,摸了摸胡须,正色道:“既然这样,死者为大,孙师弟怎可当作喜报?”“是是。师兄教训的是。”☆、定亲阴雨绵绵,浸湿了新坟与茅草,村民早已停下农活回家休息。只有一人——班横,不嫌下着雨,不回家,也不进亡妻坟墓边上的茅屋,一根接一根地拽着茅草,吼着要在茅屋里守丧的女儿给他出钱买酒买肉。屋内女儿半天不答话,便拽掉帽子、扯松了衣领大哭起来。班瑶被闹烦了,掀开帘门,见她父亲泥地里,趿拉着一双鞋,衣服敞开着,头上网巾连同帽子被扯的吊在耳朵一边,大叫大闹一张嘴口水四溅,无奈道:“要进来躲雨便躲,想回家我护您回家,只是酒肉我不会买,毕竟是我娘的坟前,好歹别吵闹!”班横不听,甩着袖子拍着泥土,“不孝女啊不孝女!我白养了你!你不给我买,我自己弄钱买去。关家、王家、林家还有儿子没娶呢,我卖你过去,白得聘礼好收钱!”“你敢!”班瑶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敢这么做,我便爹娘的孝一起守!”“你……你!”班横气得双手颤抖,爬起来跑回村子里了。次日,林婆子来茅屋这里寻班瑶,让她给她父亲收身,只一日,竟又丧父。“你爹昨天跑来林家,非要让我儿子娶你过门。你是好女儿,但哪有孝期嫁人的,我让你爹先回家去,不要急,可以先订亲。你爹也同意,就走了。谁知今早出门,看见你爹抱着我家门口一棵柿子树睡着,我让我儿去叫醒你爹,再送他回去,谁承想你爹竟然没气了,人也凉了。”班瑶听后,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原地,被林婆子拍了几下肩膀,木木地起身,缓缓走出茅屋,走向村子,踏入边界,忽然就跑起来,迅速跑至林家门前,见到自己父亲倚靠着柿子树,走近一瞧,皮肤已变青灰,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想起昨日一时气言,今日却做了真,抬手猛抽自己几个巴掌。她帮父亲戴好巾帽,正好衣襟,背起父亲回家去。林家派儿子,孙家也派一儿,去扶班瑶父亲的棺。好生安葬父亲后,班瑶坐于茅屋中盯着孝服上的经纬发呆,偶尔想努力回忆些往事,悼念些什么,却毫无气力。蓝衫红裙的女子领着老翁和一对父子围坐在班瑶身边,“嗤嗤”讥笑,班瑶用力转头,想看清女子的面目,却是忽而模糊,忽而清晰,时而是母亲,时而是村里几位婆子,时而又是自己。她想发问,话噎于口,徒留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