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沈端脚下站的这片土地,绵延百里都是秋家地界,这也是她愿与秋华庭交好的缘故。今年是第一例,其后每年女院的人都会前往问道斋谈文论道,秋大当家名声在外,且是女子,女子与女子相处总要方便许多。如秋大当家自强不息扛起偌大家业的,在大周委实不多见。秋家原本有一对龙凤胎,后来一场大火,一死一伤,以至于秋华庭伤了喉咙,养了多年嗓音听起来都少了寻常女子的娇柔。秋水山庄……整座庄子坐落在半山腰,朱红色的大门敞开,一眼窥之,足可见其内奢华秀美。白鹤女院一行人抵达,秋华庭本想领着众人逛庄子,然想到来此的女子哪个不是身份贵重,熄了想炫耀的心思,去了画阁。沈誉的大作被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引得人观赏许久。一番交谈,下人饭菜备好,秋华庭又热情洋溢地请客人尝尝秋家的私房菜,之后吩咐下人准备热汤沐浴。大方、热情、温和有礼,这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星月当空……婢女领着客人拐去后院厢房:“姑娘,请。”门打开,浴桶热气升腾,一旁放置崭新的锦绣衣裙,婢女自觉退去。门窗锁好,行至隐秘处,怜舟秀眉拢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是秋大当家这个人不对。她素来对待无事献殷勤的陌生人警觉,防备心之强饶是当初面对昼景时也废了某人好一番思量。细下说来她对秋华庭有种特殊的戒备和反感,可说起来又很莫名其妙,对方所行完全吻合她在外的声名,怜舟困惑地眨眨眼。天色已晚,看着浴桶内水面飘浮的鲜嫩花瓣,她纠结一二,打开灵玉方解衣入水。春衫轻薄,身子或多或少出了汗,经温水蔓延,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昼景等她多时,见玉芒亮起,笑道:“舟舟……”怜舟闷闷地「嗯」了声,心里还在想秋华庭此人究竟哪里不对。“怎么了,舟舟,心情不好?”“没有。是觉得很奇怪。”她将对秋华庭莫名的排斥细细讲明,又说了自己在秋水山庄。听到心心念念的娇妻跑到别人地界,昼景不悦拧眉:“秋华庭啊,此人我有所听闻,据说极为好客,秋家到了她这一代不算没落。斩秋城的土皇帝,她也算半个人物。不过其人我没见过,也只是耳闻得来的印象,你觉得她不妥,那就离她远点。”她放下手边捧着的丹青画卷,心里浮躁:“沈端她们呢?”“她们在我隔壁房。”怜舟怕她担忧,轻松笑道:“好了,我只是和你提一嘴,说不准是我小人之心了。”身无寸缕的手臂扬起一捧水花,她身子潜伏下去,仅露出光?裸的玉肩:“阿景,你真的要来吗?”“当然!”“这么凶做什么?”昼景语塞,揉揉眉心:“我会早点过去的。”她一副说到这要走开的口吻,怜舟心里一紧:“别走,你、你再陪陪我,我、我有点怕……”知她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昼景愈发心疼她在外奔波,语气和软,转过来宽慰她:“无妨的,纵使秋华庭真有古怪之处,且不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十七殿下也在那,她若敢乱来,八成是疯了。”“嗯……阿景,你不要走好不好,今晚……”她轻咬了唇,声细如蚊:“今晚,你哄我睡可好?”一声轻笑……怜舟面上羞红,便见那灵玉幽光忽闪:“不能白哄……”“什么嘛……”她蜷缩了小腿:“哄自己夫人,还要讨些甜头吗?”“舟舟,你明知道,我只贪你的甜。”她笑声好听,常能听得少女悸动连连,甜蜜的情话一张嘴不知道能淌出多少来,怜舟招架不住,又享受在略有左脚踩着右脚。灵玉那头安安静静,她小声问道:“阿景?阿景你还在吗?”“我在……”昼景收拾好行李,从墙上取了把长剑:“舟舟,我这就来。”“啊?”听出她呼吸微?喘,半晌又听到马蹄哒哒声,怜舟杏眸瞪圆,唇瓣微张,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她想阿景来吗?当然是想的。自打踏进这座山庄,她面色无常,却将心底的防备压到最深——嫁给阿景后,她很少能碰到一个照面引得她心生厌恶、忌惮的人了。阿景很快就能来了。这个念头仅仅在心头翻腾两下,怜舟一颗心雀跃地要从心口跳出来,登时水眸漾出痴缠柔情,她字字缠绵:“阿景,我心悦你。”翻身上马的昼景简单吩咐几句,将余下的事务交给妇人,一个人披星戴月负剑出了浔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