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德拉加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在平时,“勋爵大人”是他听过最多的称呼,更多时候是一个示意引领的淡漠眼神。
德拉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的沙哑,不知是不是被火熏的。
“信我,别怕。”
“我……”
又是一声尖厉惨叫,惊得对面山崖上的维琴秋都跳了起来,他伸手扶住霍雷亚,脸色罕见地有点发白,眼睁睁看着燃烧的枞树上有两个人裹成一团,已经直直向悬崖摔了下去。
霍雷亚握住他,嗓音坚定,“主上。”
维琴秋慢慢坐下,用力闭一下眼睛然后点头,“没事,叫人把火灭了,别烧了林子。”
树下就是湍急大河,直冲向瀑布,瀑布摔落深潭,在大片莲花般盛开的石坪上撞得水汽升腾,白雾粼粼。
这就是为什么,地狱河的尽头看上去活像熟了一样。
维琴秋喃喃说:“赛兰纳那边,给我瞒紧了。”倘若他知道,我拿他侄子做了什么……
霍雷亚欠欠身,“侯爵大人不会知道。”
维琴秋斜眼看他,虚弱地叹口气,“是啊,你这条命都被我押出去多少回了。”
霍雷亚毫不顾忌地龇牙一笑。
安布罗斯狂奔到河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腿都软了。他一把拎住跟上来的埃米尔——如果不拎住,这小子很可能在倾斜山坡上收不住脚,一头跌进河里。
“你看看!你他妈的看清楚了!”不是你死不收那些蛇,用得着烧树?用得着逼得德拉加带着孩子跳河?一个药塔的书呆子,一个人类小孩,从这瀑布摔下去,你怕他们不在乱石上撞个粉身碎骨?
埃米尔脖颈上被他掐出了一道乌青,黝黑脸色里也透出苍白。他不作声,用力对瀑布投去一瞥。
他的眼睛陡然睁大,仿佛死去的月亮突然重获生机。
远远山崖上有马嘶声高亢得近乎凄厉,蹄声狂烈,飞奔而来。安布罗斯不由自主看过去,吃了一惊,“疯了?”
他一眼就看得出,那个速度,根本没办法在瀑布前止步。
埃米尔轻轻说了句什么,安布罗斯扔开他,厌恶地吼了句,“干嘛!”
“你看。”
瀑布下本来是座小石山,天长日久,水流击碎的巨石绽放出如花形状,边角被打磨得分外锐利。瀑布砸上乱石,再飞溅而起,落入水潭。
这一刻水潭中有无数漩涡汩汩而起,水色是一种异样明艳青蓝,仿佛从极低温地带流淌出来,漩涡集中在瀑布底下,陡然活了似的向上直涌过去,和落下的瀑布狠狠撞在一处,两败俱伤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