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书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了她恳求的脸上,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那位姑娘将她喜爱的眉粉撞碎了,惹得她哭了半天,却没成想她没有丝毫怨气,甚至还起了善心,怎会有这样的孩子,岂不是轻易就教人欺负了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事,都不可逞强,尽你所能就好。”市井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他纵着她,是不想教她心中难安,无论什么事,他都不希望她受到丁点儿的伤害,但孩子小些,不好明言,只得提醒几句了。玉芙点点头,走动时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袍不肯松手,她是头回遇见这种事,除却紧张其实心里也怕,有先生在总会安心些。温时书见她胆小谨慎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距离那家宅院不远时,他缓缓握住了小姑娘柔嫩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你听话,轻易不要出声,不要乱动,待确认没有危险,再做你想做的事。”玉芙听着先生沉稳的声音,轻轻“嗯”了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她哪里又敢乱动,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宅院的方向走去。直到抽泣的声音越来越近,玉芙才瞧见刚才那位姑娘。清水巷除却明月书院,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的住宅,说不上富裕贫穷,却极有人间烟火气儿,可这样荒凉的院子倒是她头回见。里头杂草丛生,积雪混合着泥土到处都是,外头摆放的磨盘已有许久没用了,蛛丝灰尘满布,那位姑娘此时拿着个有些脏的馒头往堂屋的方向走去,见到门口的两人忽地停下了脚步,满脸泪痕地看着他们。才恍惚想起在巷子时,她好像看见过他们,她好像还撞到了那位天仙儿似的姑娘,下意识就觉得自己恐怕是惹了事。颤抖地说道:“两位贵人……刚才实在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姑娘,都是我的不好,还请贵人们见谅。”她说完这话,眼见着就要跪下,惹得玉芙连忙探出头来,柔声道:“诶!没有的事,你莫要跪了,我刚才听见你哭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温时书感受到身后人的急切,细不可见地蹙了眉,握着她的那只手不由得攥紧了几分。刚才还见她害怕,倒是几句话就忘了,孩子一点儿也不听话。院子里的姑娘有些错愕,看着门外的一对璧人,许久都说不上话,擦了擦眼泪道:“多谢两位贵人,就是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先去给我爹送饭了。”玉芙看着她手中的馒头,不说脏不脏,哪儿还看得出软绵,怕是已经搁置了许久,连忙将手中那袋梅花糕递了出去。“你别害怕……我这里还有袋梅花糕,你拿去吧。”玉芙说完这话不由得有些后悔,她虽然很想帮这位姑娘,自己这样说好像太直接了些,若伤了人家又该如何是好?温时书轻轻瞥了眼身后的她,小姑娘懊恼的神情没能逃过他的视线,他轻提嘴角,望向了院内的人。“我是明月书院里的先生,这是我新收的学生,附近没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见了你许是生了几分亲切,缠了我好半天要来寻你,收下吧,待你处理好家事,有空寻她玩罢。”他温柔的话语缓缓落入两人耳中,教玉芙红了脸,埋在了他狐裘里不敢吭声。先生说得话与她的就是不一样,可他那样说,自己倒成了缠人的小孩了,玉芙不禁鼓了脸,低头看向两人紧握的手时,却让她心跳如雷。她想,若是当个缠人的孩子,能让先生一直这样护着,其实是甘之如饴的呀。院子里的姑娘听他是明月书院的先生,不禁放下了防备,这话她却听得明白,那位天仙儿似的姑娘心善,所以特地来寻她的。她不是什么强撑面子的人,走过去跪谢道:“多谢两位贵人,我名叫桂花,姑娘的恩德我必不会忘的,家父现在瘫在床上,家里实在没有饱腹之物了,这下可真是救了大急!”玉芙看她真的跪了,心里难受得紧,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就算是婢女也用不着这样大的礼,况且这不过是袋梅花糕。“你莫要再跪了,快拿去吃吧,不碍事的。”桂花却又磕了一个头,苦笑道:“应该的,我以前在戏班子里伺候贵人们,跪两下不打紧的,能得到姑娘雪中送炭,我是打心底感激。”她说过这话后,才起身去拿了梅花糕,但靠近温时书时,她明晃晃地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清冷,下意识护着身后人的动作,让桂花有些错愕,怕是这对璧人应当没有师生那样简单,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能多管多看的,匆匆拿了桂花糕,她退后几步又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