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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柳暗花明四（第1页）

他带了一厢牙兵外加一营后楼兵，与“上剑堡”的人马夹击妖邪，总算挡住了黑疫的攻势。怪物们被迫后撤，攻城机械甚至连退几百步重新回到滩头，场面一时狼狈不堪。不过，援军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整体战局仍旧岌岌可危：

妖邪虽被赶出炮垒，但下礁寨的内壕、外壕仍在它们手里。好几段沟壑都被妖邪尸首填平，就算凡人将其夺回，也没法用来阻挡敌军。除此之外，海上再次冒出成群的大型海怪，每一只都鼓鼓囊囊装满登陆部队；它们顺着海浪飘向岸边，再次卸下数不清的腐臭尸傀

水天线附近，能看到一支回援的水师舰队，拥有双烟囱的“明威显信”号赫然在列。但这些军舰正同数倍于己的拼凑怪物纠缠，即便一切顺利，也得好几个小时才能突破拦截。在此期间，陆军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防守炮台。

这个任务很难，非常难。先说下礁寨，它仿佛一只长满火刺的刺猬，共拥有六座主炮垒（棱堡形制）、四座辅助炮垒（三角堡形制），从高处俯瞰就像盛开的花朵，的确是军事工程学杰作。然而，再好的杰作也得有人操作，而下礁寨的守军，状态实在是糟的不能再糟。

他们刚刚才清理完工事，干掉了那些攻进来的妖邪。索仲武亲眼看到，守军差不多人人带伤，部分战死者甚至出现了尸傀化，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要收拾残敌，又要照顾死伤同袍，一心几用的守军，战斗效率不可避免地大大下降。

相比问题多多的软件，下礁寨的硬件部分，情况同样不同乐观。攻进堡垒的妖邪，弄坏了不少轻重火炮，防护铁板、盾橹也被它们拆掉许多。有些怪物在濒死的时候，还专门把内脏泼洒到火药盐箱里面，让很多丝绸药包中了招。可以说，下礁寨这只刺猬不仅受了伤，而且火刺也被折断不少，对敌人的威胁大大减少。

黑疫的鼻子比狗都灵，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被它们拽回海滩的攻城器械，很快就被再次集中，妖邪们这次没有分散火力，而是认准下礁寨猛轰不止。不管索仲武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弹药撞击墙壁的沉闷声响，“叮叮咚咚”几乎把他脑壳掀开。

守军也在不停还击，尤其是庞大的五十斤要塞炮，这东西的炮位比庙堂都宽敞，黑黝黝的炮身连起来足有四人长度，最粗的炮尾得两人合抱。每次开火，它都能把整群妖邪打成肉酱，顺便也将工事灌满噪声硝烟，震得所有人内脏一起抽搐。

妖邪的滥炸、友军的狂轰，两者彼此相加，产生的动静甚至能撼动墙基。索仲武终于受够了，彻底受够了，他快要被炮垒的逼仄空间逼疯，宁可冒险也要到开阔地去透气。更何况，八荒混一旗就插在外面山上。节度留后特地过来提振士气，没个搭档捧哏，岂不遗憾？【不当缩头那啥了。出去干活！】

蝎尾半岛地势崎岖、怪石嶙峋，除海滩外几乎没有平地。这种地形是农民的噩梦，但对军人来说，却是打防御战的天然搭档。周宴弘带来的两千援军（含辎重部队与力夫），正是在上剑堡与下礁寨之间的山坡列阵，一个个三列横队自上而下、自左到右地整齐排列，仰头望去颇具几何美感。

八荒混一旗就插在军阵正中，离索仲武只有两百步的直线距离。周宴弘被苍头队簇拥着，面前立起一道临时堆砌的碎石墙，并用连接起来的拒马进行加强，挡大型怪物虽然有困难，阻拦尸傀绝对没有问题。

其他那些三列横队，则是利用山坡上原有的旧工事，靠下的三个营条件比较好，有碎石——水泥材质的多面堡作为依靠，尽管堡垒的高度只到胯下；靠上的三个营就只有胸墙，而且还得用自己带来的材料强化。

索仲武走出去的时候，援军各营已经完成了工事修筑。不过，他们并没有在山上干站，而是一个不少地投入了战斗：

四个山炮队分列苍头队左右，秩序井然地进行等速射，炮手们的管子虽没要塞炮粗，但素质却远超堡垒守军，差不多每发炮弹都有收获，要么把整排尸傀撞得稀烂，要么给床弩、抛石机之类器械狠狠来上一下，让胡乱拼凑的机械轰然解体。

步兵那边，除了在最底层警戒的几个跳荡队，其他人都在横队里面做着老本行。可能是牙兵不如后楼兵精锐，也可能是因为敌军距离较远，这一回，没有一个营实施三列齐射，所有弟兄都在用着最普通、最常见，与拿破仑时代别无二致战术：

每个营横队当中，只有前两列步兵参与射击。他们首先回错开站位，让后面那列的枪口不受干扰；等营将、队正下令射击，便会以伍为单位，从左到右依次开火。不过，战场上炮声隆隆枪身滚滚，再加上枪口、药锅的火光太过耀眼，“依次开火”其实很难做到，每个伍都是凭感觉扣扳机，很少能真正抓住节奏的。

至于横队的第三列，则是转职成了装填工。他们的工作就是与第二列交换枪支，然后默默地替友军装填弹药。如果第二列有人伸手，那就赶紧递过去，实在找不到人，那就交给维持秩序的军士。只有刺刀冲锋的时候，负责压阵的第三列才有机会射击，而且通常没时间装填第二发。

这种射击方式，肯定没有全营齐射的视觉美感，压迫力更是大大降低。但这种战术不需要所有人紧绷神经，更适合一打几个钟头的持久战。索仲武起先也为他们担心，走到八荒混一旗下后，很长时间都在观察军阵，都忘了同周宴弘商量战局，差不多十分钟以后，这才想起了正事。

“杀伤效率，比我想象的高。”他放下千里镜，伸手指向被子弹连连击中、狼狈滚下山坡的一群尸傀：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只怪物接近战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