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索仲武点点头。他没说假话,那些由点、划、曲线构成的繁复图案确实好看,与地球那边的毛利图腾十分相像。不过,他更感兴趣的,还是藏在图腾背后的海战故事。“我听说,‘明威显信’号总共只服役了9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有如此多的战果,震洋军水师,难道一直都在战斗,都没停下休整过吗?”
“是这样没错。只有在军舰回港保养的时候,水手们才有机会休息。”大副证实了索仲武的猜想,而且主动说出了更多东西:
“我明白天兵节下的意思。长期战斗,水师肯定损耗很大,尤其中小型风帆战舰,今年以来已经沉没了六艘。装备损失还是其次,人员短缺才是主要问题,如你所见,无论码头工人还是舰上水手,都吸纳了大量女性参与;陆军方面,后楼兵负责守卫皇城,所以还是以男性为主,但在牙兵、各地镇守军以及土团当中,女性官兵早已司空见惯。”
索仲武之前就有的怀疑,总算得到了证实。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皇城里的宫女那么训练有素,为什么街上随处可见工作服装的女性。由此看来,码头上向他扔花的大姑娘小媳妇,肯定都在港口有工作,而不是单纯过来看热闹。
“魁叔——就是伏波之主降临的第二天,”索仲武别扭地说出这个尊称,强忍住才没吐槽:
“有一大群飞行海怪,冲到大庆殿袭击了朝会。那时候,所有文臣武将都参加了战斗,每个人朝服底下都穿了铠甲。高官显贵尚且如此,横海八国的战况,肯定已经非常激烈。”
“是的。我们的整个世界——”哈里阿塔面对大海张开双臂,神情变得极其严肃:
“都已经变成了军营。八国百姓,日常唯有耕战而已。天兵节下,舰载火炮需要的绳索,是由蒙学中的学童,趁午休时间一点点搓成的;卡隆炮炮架下面的铁轮,也是与货车车轮共用一家工坊。八年前,装备新式刺刀与燧发枪的,只有保卫使相的后楼兵,鸟粪石肥料,更是只在临渊州广泛使用,但在黑疫爆发以后,这些技术几个月内就传遍全球,即便偏远的菲国乡村,也像临渊州那样修满了水利工程。”
“菲国。。。。。。”索仲武咀嚼着这个名词,尝到了远比海水苦涩的味道。“我记得,菲国似乎已经——已经遭受重创了?”
“更确切地说,是已经毁灭。菲国首府达瓦沃,今年三月份已被黑疫攻陷,六大主要岛屿,现在只剩三保垄还在苦撑,而且岛上唯有军兵,农业、渔业、工业都已停摆。”大副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惨事,话语当中蕴藏的仇恨令人不寒而栗:
“威尔斯——就是威国,情况也比那里好不了多少。如果我的估计没错,他们应该已经派出了第三艘通讯飞艇,说不定还会同我们航线相交。下印斯茅斯有三个都的镇守军,去年还有一都牙兵过去增援,民间土团更是数都数不清,但他们不管消灭多少妖邪,也无法阻止黑疫进攻。”哈里阿塔摇摇头,右手攥住粗糙的炮尾索,连指节都变得发白:
“水师这次出击,也只能帮助威民撤退而已。又是一片沃土惨遭放弃,成千上万难民涌入核心四州。临渊州的外郭城,不知道会增加多少贫民窟!”
“这不是办法。”索仲武脱口而出。他觉得心口堵得慌,虽然自己也没什么好主意,但就是忍不住要说出心中想法:
“一退再退,只能退无可退!难道要最后撤到船上,所有人去海上游牧不成?”
“单靠我们的力量,能飘到海上钓鱼,恐怕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大副说的非常悲惨。但她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说明这并不是单纯抱怨:
“但我们有伏波之主。御座上的伟大陛下!天兵节下,虽然这些事情你都清楚,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正是伏波之主,用硫磺、木炭和硝石配出火药,正是伏波之主,让钢铁产量百倍暴增!风帆战舰的设计,来自陛下赐予的图样,蒸汽机的原理,更是传承自陛下赠送的模型!可以说,水师、陆军到目前为止的战绩,全部归于伟大的伏波之主!”
“。。。。。。”索仲武很想说点什么,一时却又啥都说不出来。风帆战舰的“图样”,可能就是拆散的科普画册,至于蒸汽机模型,八成是给高校或者diy爱好者生产的套件,万把块就能拿下的玩具。索魁找机会回地球一趟,随手就能带来的大路货色,居然被当地百姓看得如此神圣,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没法评——
等等。对他们来说,我不也是来自神秘天外的半仙么?
索仲武一下子如坠冰窟。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对横海八民来说,自己那个“天兵”称号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负担,实在太重。
“不要妄自菲薄。那些黑疫妖邪,都是被你们亲手干掉的。使相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凭自己的本领努力奋战。”他阴沉着脸色,一面言不由衷地说着这些宽慰话,一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试着用通顺言语表达出来:
“我保证,有机会一定帮你们呼叫援军,把那边的天兵带来这里。但是,你们不能太迷信,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放在别人的赐予上。如你所见,我也没有三头六臂,与咱们这里的同袍弟兄,唯一不同的就是武器装备。放心吧,这次行动一定能成功,只要努力奋战,黑疫也肯定能清理干净。外界帮助只是次要,震洋军将士的奋战,才是决胜根本!”
“借吉言。”哈里阿塔露出温和的笑容,向索仲武轻轻颔首。她显然没被说服,但心胸却很开阔,既能拿得起又能放得下,开始顺着谈话对象的意思主动转换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