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会怎么样’啊。”我皱眉。
“不会怎么样就是不会怎么样呗。”他又笑,“也就成了普通朋友吧,聊聊天儿,吃顿饭什么的,也就这样了。”
那一刻,我完全懵了,我没想到会这样,小九居然就这么找了女朋友,居然说和林强就这么归了零了,归零还就是挂上锁的那种,没法儿重新开始。
“九儿,你是真心的吗?”我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那还能有假,你还真逗。”小九拍了拍我肩膀,“我认真着呢,比什么时候都认真,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我没回答他,因为脑子里实在是一团混乱了,这种混乱一直持续到跟周小川回了他家还没能得到缓解。
“六哥真行,刚愣敢往台下跳,我当时都惊了,你看见他身上了吗?让观众抓得红一道紫一道的。”洗了澡刚从浴室出来,周小川就跟我笑着念叨,“这幸亏他身体好,要是我也往下跳,肯定就残了。”
“嗯,你得让人把你给拆了。”我哼了一声,“不许你也玩儿悬的啊。”
“我还真没那胆量,我没他身体好。”
“有他身体好也不成。”我瞪他,“你就乖乖跟台上呆着吧你,顶多了往台下扔扔香蕉胡萝卜也就得了,可别把自己也给扔下去。”
“成,我不扔。”好像在笑我的唠叨,周小川边笑边坐在床沿,“我也得跟六哥说说,让他下回也别这么玩儿了,万一真摔着了怎么办。”
“你放心,摔不着,观众宁可牺牲自己也肯定抢着接他去。”我把双手枕在脑后,“你也知道,疯迷六哥的人也多着呢。”
“那是,人家有真本事,做混音够一绝,打鼓更不在话下,人品也好,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不惹事,不像某些人,光说不练。”话到尾音,已经带了笑声,好像怕让我看见他上扬的脸部线条,周小川还没说完就别过头去。
“谁呀?谁光说不练了?啊?”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说谁呢你?”
“你激动什么呀,我说你了?我指名点姓说你裴建军了?”他一脸无辜。
“……对,对,你没说我,我捡什么不成非得捡骂。”叹着气,我从他手里拽过毛巾,帮他轻轻擦着头发,“我知道,你说小九呢,没说我。”
“去,人家九儿又招你了?”终于笑出声来,周小川回手又从我手里拿回毛巾,话锋一转到了我不愿涉及的敏感话题上,“对了,九儿跟你说了吧……他找女朋友那事儿。”
“啊。”我条件反射应了一声,“说了。”
“你说……他还在乎林强吗?”
“这事儿……”我表情有点僵硬,周小川问题提得够尖锐,也够突然,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他说自己有了女朋友时的那种神情。
有点儿幸福,有点儿无奈,有点儿逃避,剩下的,就说不清楚了。
“不知道,可能就算在乎,也淡化了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我轻轻搂住周小川,嗅着他身上浴液的味道。
“那你说……我赶林强走……”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及时阻止,“这就别再提了,九儿已经找了女朋友,要再知道当初的事儿……”
“那林强早晚会跟他说吧。”
“不会,你放心,强子决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我无言了。关于林强的为人,我实在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他从外在看起来有点儿傻,虽然帅,虽然酷,但总让人觉得他时不时的会冒傻气,同样时不时显露的还有股二百五劲儿,九儿说他人来疯,但他从没疯过头,而且仔细想一下,他还是个很有说话技巧的人,在大众面前,他从没显示出什么破绽或者弱点,也许他藏得太深,也许他的弱点就是小九。
我就想啊,林强对九二是真动真格的了,要不他也就不会那么大的事儿一人扛下来,救了桥的是他,救了小九的是他,可惜他的承担周小川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秘密究竟会被隐藏到什么时候,会不会小九一交女朋友他们就从此天涯末路没有再见的可能了?我没法儿确定。
“想什么呢?”周小川问我。
“没什么,我又神游呢。”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我偷偷把手探进他衣襟。
“你说……林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咱们混了那么多年,我愣没琢磨透他。”在被轻轻爱抚时舒服的往我身上靠,他又问。
“他啊……他……”我吻上那漂亮的脖颈,享受着那种细腻光滑的同时含糊的念叨,“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我不知道当时我都胡说八道什么呢,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当年全中国人民都能背的滚瓜烂熟的那段话,出处是《纪念白求恩》,作者是毛泽东,我无法直接口述这个伟大的名字,在我们这代人眼中,似乎这个名字已经至高无上了,他老人家一句话,中国天翻地覆了整整十年,那时候的人都太单纯,就像根儿干干净净一丁点儿潮乎气儿都没沾上的劈柴,你划根火柴去点,立刻腾的烧起来,一捆这样的劈柴放一块儿,点起来火苗子上窜下跳煮海燎原。
我知道那个年代的疯狂,但我怀念他的纯粹,因为现世太肮脏。
“川川……有时间,咱回右安门看看去吧。”我在他耳边低语。
“哪儿有那个时间啊。”他笑,“年底在工体还有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