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鸣,拂云去墨沉素来没有游山玩水走街串巷的兴头,可带着狐狸,他不得不缓下脚步慢慢走,无他,狐狸得吃得喝还受不得法术。墨沉不过抱着狐狸走了三月,江湖上便有了他们的传说——说,江湖突现一哑和尚,无情无心术法高强,正邪难辨行踪成谜,养了只狐狸待它极好,日日给它吃鸡。哑和尚之名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上,是他冷漠的无视了被听月楼追杀还不忘提醒他逃命的徐越,抱着狐狸从他们他们打得血肉横飞的战场悠悠踏过,不惹半点尘埃。哑和尚再次进入世人的视野,是他冷淡的拒绝了神剑山庄大小姐的追求,甚至听说大小姐不过逗了逗他的狐狸,就被废去了武功。想为神剑山庄出力的人不少,可无论名声大小武力高低,无论出生名门还是邪门歪道,还没有一人伤到过和尚分毫,甚至无一人摸到过他的衣角。那可是将近半个江湖的力量啊!这一着,哑和尚彻底声名鹊起。“你这和尚,忒的不识好歹,我好心助你,你却理也不理。”稚气未脱却已生狡黠的少年破衣褴褛,百宝袋往肩上一甩,打狗棒往墨沉跟前一杵,拦着路就不让走。可惜,他拦错了人。墨沉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也不知怎么走的,就轻飘飘地越过了那棒,衣角都不曾摇曳分毫。少年反应不慢,可扔出去的棒子别说如愿,离墨沉还有起码五步远。“喂!”“你给我站住!”少年对着那背影吵吵嚷嚷,可和尚就跟聋了一样。少年咬牙切齿一番,还是老实捡起他的打狗棒跟上。“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人是骗子,要骗你钱来的,要不是我,你要被骗的。”“你可别不信呀,这把戏我最熟了,就是专门骗你们这种人傻钱多的外地人。”“这狐狸是哪儿来的?”少年绕着墨沉絮絮叨叨,像极了丛林里的蝉叫。“我叫路知了,因为老季说我就跟蝉一样吵,本来他要叫我路蝉了,可他不会写蝉字,就干脆叫知了。”“你是不会说话吗?”“你这狐狸哪里来的?好生漂亮。”“不过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我跟你说,我以前也有一只狐狸,聪明极了,我饿了它还会采野果给我哩。”少年追着和尚,絮絮叨叨,凭着他的聒噪硬生生造出了最炎热的夏季的热闹。可惜,和尚别说回应,就连给个眼神让他闭嘴都不曾。不问来处,不问缘由,路知了在墨沉眼里,宛如空气。路知了跟着墨沉走了七天,也不曾得到过一丝余光,可他仍不知疲倦地热闹。路知了也发现了,狐狸确实不大聪明。整整七天,路知了没听过狐狸叫唤什么声音,没见过狐狸走路什么模样,它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不,它甚至不如婴儿,它只会吃喝拉撒,还得人将食物送到它的嘴角。路知了羡慕嫉妒恨,却也只能牙痒。“狐狸啊狐狸,你怎么就这么好命,就没看出你哪儿好,能让他这么宝贝你。”路知了看着墨沉怀里的狐狸嘀嘀咕咕,便是热烈如他也有了些疲倦,有些累了。墨沉从未理过他,狐狸也不给他多少反应,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真的,路知了羡慕死了它的好命。如果没有狐狸,他会不会看我一眼?路知了这念头方露头角,便感受到一阵凌厉,胆一寒,复又一酸一喜。喜的是,这么多天,墨沉终于对他有了一点反应,酸的是,他不过随便想想,便得到如此待遇。收拾好心情,路知了笑开,故作搔首弄姿,甩着他的百宝袋,拎着他的打狗棒,企图将他的破衣裳转出花开的模样,可笑又可笑。“你看我了?这么多天,你终于看我了,怎么样,我长得好看吗?你喜欢吗?我跟你说啊……”路知了没完没了地说,明明句句都是问句,又不留一点给人回答的空隙,等他说完,早已无人记得他问了什么问题,自然也谈不上回答,何况,他根本没有打住话头的意思。“阁下留步,敢问阁下可是和尚无名?”路知了说得口干舌燥也不敢停下,听见有人唤,心头掠过庆幸,咽咽口水,这还是第一次,光说话都让他觉得要命。来人止住了路知了的话,却止不住墨沉的脚步,他一如既往,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做到不睬不理。“在下青莲剑仙座下大弟子拂云,见阁下怀中狐狸有异,请阁下留步。”来人身披青莲袍,头戴青莲簪,手持青云剑,从迷雾中缓缓走来,分明气定神闲步履悠悠,却几步就越过了路知了,眼看就要追上墨沉。